作者:卢琳俊颖
2020年像个分水岭,把我拎进了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极为沉静。我感觉自己像站在一个迷雾漫漫的黑森林里,向前看不见一切,回头感觉更是离奇,所有的过去全被漫天黄沙雾霾所遮掩,昏昏暗暗,若隐若现,看不清楚不说,随着那些影像消失的还有我的感受,那些过往的所有的清晰真切的感受,那些以前随时随地可以秒回现场的感受,全都不见了踪影。不知是因为年龄到了,还是伴着爷爷,奶奶,姥姥,姥爷的过世,我逐渐失去了我所承担的一部分角色,我不再是原来的我。每当想起姥姥静静的躺在前山的月光下,我就会恐惧我的重要观众越来越少。我不想再表演我刚刚学来的技能,也不想将我狩猎归来的战利品展示给谁。我进了一个从未进入过的年龄,一个从未进入过的阶段。
我的脑子像有一块橡皮擦。它每天都会擦掉一些画面。一些我以为我永远不会忘记的画面。我开始重新看待整个世界。不再苛刻的规定自己必须如何。我开始对自己慷慨大方。我越来越清楚,别人看着你好不好和自己到底开不开心没有一点关系。我赦免了自己。当然,我解释不清和解后的自己同堕落的自己差别到底在哪儿?我只知道我心里宽松了一些,平和了许多。我不会批评自己吃得太多,没有跑步。我知道时至今日方方面面我都并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高度,但我会肯定自己这些年的努力,清楚我并没有辜负岁月。真的拥有了一切重新开始的勇气,也有坦然于未完成的厚脸皮。
最近好几个人对我说你什么都别做了,就安安静静写东西。说实话,我觉得我并不能依靠写字活得更快乐。大家不信可以查一组数据,作家平均寿命特别低,但抑郁程度特别高。不过画画的人就是完全相反。即使他们画的是什么你都看不懂,但这绝不影响他们的自信,还会让你在他们一脸自信下你会怀疑自己的审美与情趣。所以,我让我儿子杨卢平康去学画画。真不能靠写字活。谁写得好,写得坏小学生都知道,世人都能对你指指点点,那份压力难以形容。我并不想自找压力,只想做一些记录和分享。记录生活,分享成长。留下曾经来过这个世界的痕迹。
是的,我觉得自己写得不好。觉得自己写得不好可能是所有写字之人的通病。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所有的写东西的人都是不停的进行灵魂拷问的人,总觉得自己抽在自己身上的鞭子还不足。我这里说的写作的人不单指作家、自由撰稿人。还有很多在国家部委、在部队党政机关、各大企事业单位、科研院校里马不停蹄写稿子的记者、编辑、秘书、干事、科长、处长等等不得不与文字打交道的人。写,真的是一种非常艰辛的工作。所以,我每次看到那种白痴泡沫偶像剧里某个人活得稀里糊涂,各种无法转运,最后突然写出了一本畅销书,我就真的好奇怪,我相信安排这个情节的人一定不是编剧,没人会这么侮辱自己。一个人如果没有足够的积累,没有足够的自律,没有足够的狼狈和足够的努力,这是不太可能的事情。如果这样的事发生,她也可能是贾平凹的女儿。写那么烂的诗还以为自己至少是余秀华。写那么烂还能被发现。并不是谁都有人骂,更不是你写得好就有人看。
我做了两年某登读书的会员。但我不再续费的原因是某登本人有一集里忽悠没工作的年轻人可以试试写作。他还描绘了一个年轻的女作家工作的场景。说她工作的地点不限,时间自由,她抱着电脑去海边度假一样,每天找个时间敲些字就把钱赚到了。我听到这里当下就决定以后再也不会续费。如果一个年轻人不生活,不工作,不受尽折磨,天天面朝大海就能写出好东西真是天方夜谭。这难道不是鄙视写作者?不是在忽悠?要知道写东西的人走到哪里都不是度假。吃饭,睡觉,上厕所,买菜,摸水果——他们无时无刻不在观察和实践,不在描绘和勾勒。职业写作人的生理、精神、情绪、生活状态、健康程度是非常糟糕的。这绝对是一个付出很多代价的工作。没有太多人能像村上春树一样每天坚持五点起床,跑个十公里,回来洗澡,吃早饭,八点写作,十点上床睡觉。我尝试过一段时间这样的生活,结果字没写好,腿粗了好多。
清明三天我将自己关在房子里。有一夜完全没有睡。凌晨四点的时候看着窗外的天,想要不要出去跑步。然后就想起自己带着豆豆在洛阳的日子,一个人凌晨四点半在一整条街都是梧桐的树下跑步,听《百年孤独》,却一点也不孤独。突然发现这些年陪我走过来的是几个声音,几个读书节目,自然而然的,突然想把这些年自己读着好的文章、看过好的电影、自己写过的东西都录成音频陪伴一些久未相见却一直挂念的朋友,陪伴一些虽然陌生却志同道合的朋友。我不知道如何给这样的一个专集起个名字,总之我们都在——秘密生长。每个人活着就是建筑自己秘密的过程,我们都在秘密生长——哪怕是长出黑牙、长出白髮。
顾城有一首诗说:命运不是一阵风吹得你一阵西,一阵东。如果说命运就是我们脚下的大地,无论你怎么走都在你的命运中。顾城的这首诗让我有种很踏实的感觉。我们常常面对一些选择的时候犹豫不决,总以为自己选错了就万劫不复。等到了我这个年龄就感觉前后都是雨,急什么呢?我不怪自己,虽然人生中后悔的事情,遗憾事很多,有很多做错的事,有很多放不下的事,有很多辜负。但如果我想再返回去恐怕也有一堆不得不那么选,不得不那么那麽做的理由。这恐怕就是那个大地。
好今天就讲这么多。我并不清楚下一期要讲什么,但是开篇了就好。如果你喜欢,请你分享给自己的朋友、家人,认可就是你给我最大的赞赏,最大的鼓舞,最好的礼物。谢谢。我是卢琳琳。卢俊颖。卢琳俊颖。卢俊霖。我是一棵四十岁自言自语的女松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