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想惦记起彭二狗的人,是马老三,从骨折中痊愈之后,马老三的格局上升了一个层次,他常常后怕,如果当时自己一棍子被打蒙了,没有快速的在脑海中搜寻古往今来求饶的专业术语,以及国产进口大片当中类似情节受害者的应急反应,他可能已经成为植物人躺在医院里,每天输着葡萄套,一天翻两次身,屁股上长了褥疮。耳边回荡着:醒醒啊我的傻儿子……。
不敢再往下想,再看看现在自己的境况,依然是老板面前的红人,进了生产车间依然有女工向他眉目传情,手机微信依然不断的弹出肉麻情话。钱包虽然没有很鼓,却也早就不用担心生活。
所谓饱暖思淫欲,仓廪足而知礼节,腿骨折而想兄弟。马老三突然想起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自己的三个好兄弟了,尤其是那个广西佬,似乎已经沉寂了好久。马老三搜到哥儿几个的微信群,@了三个人:兄弟们,都干啥呢?
可是知道他洗漱完毕也没有人回复,“不会都那么忙吧”,马老三挠头道,“给丫们来个刺激的”,马老三把手机收音口对准嘴巴,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继而提气而发:干什么呢!
省略号……,王大炮终于回复了。
唉……,凌波波在长吁短叹。
“真费劲,这群孙子”,马老三干脆点开了语音群聊,嘟嘟嘟,黑屏了半天,出现两张萎靡虚弱的脸。
“卧槽,大炮,波波,你们俩咋了,怎么都一副要死不活的鬼样子”
“啊,哥们儿破产了……”
“租租宝那事儿我看新闻了,这不高层出事儿吗,关你们普通员工啥事儿啊”
“我把钱都放租租宝了,都被冻结了”
“这冻结不得解冻么”
“想啥呢,这种事太多了,拿不回来了,拿不回来了,拿不回来了”王大炮气若游丝,眼神空洞,像一条被剃光了毛的老猫。
“这算什么事儿啊,波波呢,你TM也破产了?”
“我连发财的机会都没拿到,呵呵”
“啥情况”
“我研究成果被导师拿走了,毕业论文我得重新写,专利也没我的事儿了,唉”
“怎么还能窃取呢,这不都你自己研究的么”
“怎么能窃取?导师想搞学生,有一百种方法,我这个破博士,是不想读了。”凌波波浮肿的眼眨了眨,泛出几丝泪光。
“实不相瞒,哥们儿几个月前搞别人老婆被人打骨折了,现在才好,我都没脸跟你们说,要不是我能哭会跪,你们得在医院里给我洗屁股了”
“洗,给你洗,用TM开水给你洗”王大炮骂道,
“对,加点硫酸,刺啦啦,冒烟儿”凌波波冷冷的说。
“我看你们俩挺好,还知道损我,对了,彭二狗那个煞笔呢?得有一年多没出现了吧,啥情况,在北京被人拐卖了?不对啊,就他那小佝偻样谁买他器官啊,早就肾衰竭了吧”
“你给他打个电话吧,我现在没心情说话”王大炮懒懒的说,“i wanna sleep”
“我也睡了”凌波波和王大炮都下了线。
马老三CNM三个字还没骂出口,就又憋了回去,他未曾想过兄弟们都处在人生中最为艰难的时刻,曾经那几个活蹦乱跳天不怕地不怕的二愣子,现在竟都死气沉沉的瘫在床上,像一块烂猪肉。
“总算还活着”马老三想,还是先找到彭二狗吧,可别真有什么事。
这不联系不知道,马老三被泼了一头冷水,还挨了几闷棍。
彭二狗,
消失了……
电话停机,QQ离线并且空间关闭,微信不回复并且拉黑了马老三。
“卧槽,这狗比,搞什么?”
不正常,我马老三也没得罪他啊,这小子是玩儿消失啊,看着彭二狗漆黑的微信头像,马老三感觉不妙。他截了个屏,发到群里,把刚才的情况说了一下。
“兄弟们,彭二狗人间蒸发啊,你们看看,有没有被拉黑”
“shit”王大炮猛地一起身,腰间盘嘎吱一声疼的他龇牙咧嘴“我被他拉黑了”
“我也是”凌波波精神了许多。
“现在所有渠道都联系不上,这逼不会是被骗进传销组织了吧,这绝对不正常。”马老三分析“你们听我捋遍哈,彭二狗最后一次在群里说话,是去年春节是吧,拜了个年,发了个红包,还TM只发了50块钱,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这期间,这小子换过好几次头像,如果是被控制了,丫逼的哪儿有心情换头像,现在头像又变成黑色,那么晦气的颜色做头像,也不合常理,现在就三种可能。一种,这小子出车祸失忆把我们忘了。第二种,那就是脑子进水想跟我们一刀两断。那第三种,就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据我分析,第一种,可以直接否掉,这哥们儿要是真失忆了,干嘛把我们三个都拉黑,丫到底有多恨我们,脑袋坏了还记仇。第二种可能性也是存在的,毕竟彭二狗这个广西佬搞不好就是中了什么蛊,精神失常了。至于第三种,不好说,有待验证”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没法验证啊”王大炮说。
“确实不正常,想不通啊,”凌波波揉了揉眼“所以,怎么办”
“要我说,得找,想尽一切办法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马老三说。
“找?你去哪儿找?全给你拉黑了”王大炮丧气的说。
“我需要确认一种可能性”
“什么可能性”
马老三说,“那就是,他是从我们几个人当中蒸发,还是从所有人当中蒸发,也就是说,我们共同的熟人,包括她女朋友,是不是还和他保持着联系,如果只是我们三个被拉黑了,那就不要找了,丫一定是脑子被驴踢了,绝交算了。这样,我先摸排一遍再说,你们睡吧,明天出了结果,我联系你们”
老三挂断之后想了许久,要确认彭二狗到底出没出事,要做两件事,一件是,尝试和彭二狗青梅竹马的女朋友联系,当然并不能抱什么希望,第二件,和几个人共同好友联系,看是否这些人还和彭二狗有来往。
就那么办!马老三把头蒙进被子里,长吁了一口气,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闹铃吵醒了马老三沉沉的睡眠,收拾得当老三去了办公室,很快忙完了手头上的活儿,开始验证自己的想法。他联系了几个共同的好友,得到的反馈非常不妙,这些人也全部被屏蔽了。和老三他们一样,可以正常发微信消息,却没有回复,并且看不到彭二狗的朋友圈。马老三已经感觉非常不妙了,几个小时前给彭二狗女友发的人人网消息没有任何反馈,并且最重要的是,彭二狗女友的电话,先是无人接听,紧接着,就关机了。
“有事儿啊有事儿”马老三靠在椅子上,撸了一一把垂在额头上的刘海,朝着天花板嘘了一口气,皱了皱眉头。他想起他们四兄弟最快乐的那几年。一起凑钱喝酒吃肉,一起逃课去球场打球。一起到凌波波的宿舍里看啄木鸟系列,东京热系列。大家都在同一个社团,一起举办活动,在大热天里撑喷绘板,发传单,做现场维护。一起去按摩店体验陌生女人的热情服务。
凌波波追求张小白的时候,哥几个出人出力,摇旗呐喊筹谋划策;
王大炮逃课太多不敢去考试,哥几个帮他替考;
彭二狗没有钱去泰国见他女朋友,哥几个凑出了机票钱送到他手上
他马老三被痴情小学妹纠缠不清,也是兄弟几个帮他快刀斩乱麻才能让他继续风流快活。
过去的一幕幕仿佛就在眼前,那时候真开心啊,虽然大家都没钱,但是买瓶五块钱的白酒就能谈天论地指点江山,粪土当年万户侯。买份热干面也能吃出米其林三星的香辣可口。
五年时间不长不短,却也把几个年轻人摔打的失去了当年的朝气和勇敢,就连他人中泰迪马老三,也没有当初的骁勇善战了。
“得找到他”马老三心里念道。
凌波波和王大炮同时收到一条微信语音:
“和我昨天的想法一样,任何渠道都联系不上二狗,我不管你们怎么样,我要去找他,我明天下午4点到北京,住在和颐酒店。”
“stupid”王大炮念叨
“抽什么风”凌波波把手机扔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