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爷是昨天晚上走的，走的时候跟前没人，不知道是几时走的。第二天早上是临居推门进去，才发现的。这时候，外爷全身已经一片冰凉，硬梆梆的。

外爷是一位退休工人，今年80岁了，每个月三千块钱的退休费。一辈子节俭惯了，除非是生活的必用品。除此之外，很少花钱。吃零嘴是从来不曾有过的事。外爷一生共有三个子女，两男一女。大儿子在家，二儿子是接替老人的班。女儿最小，早已出门。我就是她的独生儿子。

记得，很早的时候，常随母亲到过舅舅家。其实，两个舅舅，一年到头，一个都见不到。不知道他们在忙些什么？大舅舅总是说他很忙，连过会都不回家。二舅舅在单位忙着上班，也没空回家。星期日，也很少回家。那时候，大舅舅分出去另外住着。另组成一家人。二舅舅是接外祖父的班，也不在家。外婆还在，常年有病，躺在床上总是哼叽着。每年都是外公忙前忙后地招待我们。

母亲让外公坐下休息一会儿，就三个人的饭，灶上我全包了。别的事她不让公外插手。外公乖乖呆在一旁，吧哒吧哒地抽着旱烟。

一年到头，只有母亲熬娘家时，外公，外婆才吃一天的省手饭。

一年后，外婆撒手人寰了。只丢下外公一个人，孤零零的。大舅舅曾经向村里人扬言，他是有利不吃，有害不受，头上缠三尺白布，单做他的孝子去。按老大的说法，"八十岁的老，偏向着小。"老人生前就最爱老碎，把平日里节省下来的钱都给小儿子了。

小舅舅更是不服气，企业这几年也不景气了，一年不如一年，人们还以为老人的便宜都让他给占尽了。其实，他才吃了大亏。当初要不是他去接班，说不定这会儿早住上新房子了。他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那时候，前边事事有外爷挡着，外爷的话，他们还不敢当面顶撞。况且外爷出了很大一部分钱，弟兄两个只是出个了零头，心中虽然有些怨气，无奈，有囗说不出，还是拿了出来。

通过这件事，外公看到谁也指不上。女儿倒是有孝心，可她有心无力，她本身经济情况就不怎么样，况且，还要照顾到自己的家。自己这没底坑，啥时候，才能填满？

本来外公过日子就细发，一件昔时他二道毛皮掛子披了三四十年了，最近几年外公上了年纪，披不动了，冬天盖在身上，能当一条被子使用。这也是他一生中唯一的一次挥攉。当年结婚时，为了迎娶母亲，他咬咬牙，用三个月的工资，买了这件掛子。

炕上盖的被子，身上穿的衣服都是母亲抽空过来拆洗缝制的。回去还又要赶制一家大小的衣服被褥。说实话，母亲一天两头赶，都要照顾到，决非容易的事情。

十几天前，外公有种预感，就感到他的生命总算熬到头了，他将要解脱了。他一解脱，母亲这一头也就一了百了了。

这几天，都是母亲一直守在他的床前，侍候汤药。两个舅舅却一直没有露面。孙子更是装做不知道，不愿到老人跟前来，他们认为这是儿女们份内的事。

昨天，外公出奇的好，也好像有点精神，说话时也有了力气。傍晚的时候，母亲安排好了一切，告诉一声，喝的水，在你的跟前放着，家里摧我回去一下，你好好将息着，明天早上，我就可过来了。

原来是婆婆让她快回去一下，说是爸爸回来了。爸爸在外工作，平时，无事很少回家。听说外爷有病，持地回来去看一看。正好，明天一大早，你们爷三个一块去外爷家。

这一夜，母亲没合眼。天快亮时，刚一闭上眼，就见外公向她走来说，这辈子，儿子是指不上啦。女儿，这几天，多愧你照顾得很好，你也有家，两头忙个不停，难为你了！你奶奶在那儿向我招手呢。我这就去了！

眨眼之间，就做了一个梦。醒来，她突突不住地心跳，这个梦，恐怕不是个好兆头。

不久，天光大亮了。母亲起来，梳洗一毕，正准备爷儿几个去外爷家。

拉开门，只见大舅穿着白戴着白跪在门口，放声大哭。哈拉子流有三尺多长。真是孝子一声吼，天地抖三抖。同时挤出几点假惺惺的眼泪。

原来，外公不知啥时走的，临人发现时，已是全身冰凉。人命关天，快告诉儿子。大儿子还正在呼呼大睡。临人连声唤了起来。先时把大儿叫不上场，他怕花钱。临人说，你爹就这一次了，别让众乡党背后骂你，老大两口子这才跟着来了。

几个乡党都知道外公去了，帮着扯孝布，赶忙给老二捎话，让他快点往回走。又让老大快给女儿家报丧。

女儿一家三口，赶到外公家，果然是外公去世了。乡党帮忙已献上倒头饭和床下的长明灯。孙子也一个个头上缠着孝布。脸上看不见一点的悲哀状。

倒是女儿一家人在灵前失声痛哭。

忽有人说，二儿子回来了。二儿子只是向灵堂里望了一眼，又急匆匆地找他大哥去了。

"爹是你我共同的爹，除过父亲，兄长为大。还是我出粮，你出钱吧！爹还有积攒下的工资，你也出不了多少。老人就这一下了，別让人看笑话！"老二向老大提议道。

"咱妈是我埋的，爹一直跟你过着，给你把娃看大了，把退休费也给你了，我这可是有利不吃，有害不受！"老大理直气壮地说。

"你是不是墙缝里蹦出来的？"老二生气地说。

"莫看出，平日里还文文气气的，今咋说得这么难听？"老大也气极了。

弟兄两个由心平气和，到吵吵闹闹，声音越来越大。里边人急忙出来拉捶来了，一边一个，差一点，这哥俩动起手来了。他们妹妹一家也出来，憋着一肚子的气，很看不惯。都到这个时候了，还为钱的事争吵。

最后还是门中的能行人出头露面了。他可是说一不二的主。他的话一旦出口，他们是不容分辩的。这个门中人要出来为这弟兄俩，说合说合。

"你两个别争吵了，你爸死了都不得安宁。别叫人看笑话！老人以土为安，你们先想办法送了老人。听叔一句话，你哥俩毕竟是亲兄弟，打断胳膊还连着筋哪。各人先拿出1500块钱，连同老人平时节省的毛二万块钱，也就够了。多退少补。"

这哥弟俩，村中人暗中谁不戳他们的脊梁骨？多亏门中这个能行了人，从中调解，规劝，才将老人送到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