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羁绊

那年，刚上初一的13岁的白鹄，心急如焚地盯着那个已经够到了鸟巢的高年级男生，握紧的拳头渗出了汗。

“老大，今天咱们可以把这几只麻雀烤了吃了。我家就有烧烤架。”那贼眉鼠眼的瘦子搓着手说道。

“哈哈，烧烤味儿的麻雀肉我还没吃过，想想都好吃，等会儿都去我家，我让我姥给我们烤来吃。”为首的那个胖子说道。

胖子旁边站着的那个顶着非主流发型的眼镜儿捡起了鸟巢中的一个还未孵化的鸟蛋，细细打量了起来，阴险地笑道，“嘿，咱今天还能吃鸟蛋呢。”

白鹄听到此处，心头一腔愤怒让她再不能就这么躲在灌木丛后。她一跃而起，冲了过去，趁那正端着鸟巢的瘦子没注意，一拳击向他肚子，顺势把鸟巢从那瘦子手中抢了过来。旁边那胖子这才反应了过来，猛地将她推倒在地。

白鹄在跌倒之际，仍死死地抱住鸟巢，不料还是有几个鸟蛋摔出了鸟巢，滚在一边，裂开了壳。白鹄看着地上摔碎的鸟蛋，心中一沉。

巢中的幼鸟因羽翼尚且稚嫩，还不会飞，但却用它们能使得出的最大的力气发出求救声，白鹄听着，低下头，低语着只有这些幼鸟才能听得懂的鸟语，安慰着它们。巢中的小鸟们，这才渐渐安静了下来。

白鹄支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她的手掌被擦破了皮。她抬头看到其中的两个男生耀武扬威地对她比了个大拇指朝下的手势，白鹄恶狠狠地盯着他们，那目光震得他们三人中的那个瘦子往后退了几步。她忍着手掌被磨破了一块皮的疼痛，支撑着自己瘦弱的身体站了起来，而另一只胳膊仍用宽大的校服把那几只小麻雀护在胸前。

“臭丫头，还敢瞪我，你他妈几年级几班的？欠打是不？”

“我-不-准-你们-伤害-它们！”白鹄抬眼，用一双愤怒但却坚定的眼神望着跟前这三个高他许多的高年级男生，每个字说得斩钉截铁，那声音听上去异常坚定。

“妈的，我数到三，你他妈不把鸟巢交出来，就别怪我们以大欺小了！”中间那个肥头大耳的男生蔑视着指着她，说道。

“我数到一，你们要是不马上给我滚，就别怪姑奶奶我不客气。”从白鹄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女生霸气的喊话。

“谁他妈爱管闲事？”中间那胖子朝身侧吐了口口水，那口水不偏不倚正好吐在了旁边那瘦子擦得锃亮的运动鞋上。

瘦子一脸埋怨地望着胖子，不过此刻也不敢对他说什么，只能哀怨地把脚上的鞋伸到一边的草丛蹭了蹭，试图蹭掉那口水。

白鹄转头，看到身后的那三个朝她走来的身影——正是她进班两周多以来，还没有机会说上几句话的三个她的同班同学——张玲玲，王小伟，和马建国。

“你姑奶奶我。”

“还有你爷爷我。”

“还有你大姑爷我。”

三人的身影逐渐清晰。

还没等白鹄看清楚，她突然感觉右侧一阵疾风擦过她发丝呼啸而过，待白鹄看清，从她身后飞过来的那个篮球，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胖子油腻的大脸上。

篮球击中了目标，往前回弹了几下，之后完成使命似地滚落在地。胖子被这一砸，疼得大叫了一声。

“大哥大哥，你流鼻血了！”那个有着非主流发型的眼镜儿朝胖子的鼻子那指了指。

胖子用他方才竖中指的手揩了下鼻子，放下手才发现，他流的果然不是鼻涕，而是鲜红的鼻血。瞬时脸上露出一片惊恐。

“大哥，他们人多，要不咱么还是先撤吧？”旁边那瘦子拉着胖子胳膊，用眼神示意他旁边的那条小路，准备开溜。

“怎么？你们三个男的欺负一个女生，还这么快就想跑？”张玲玲不知何时已站在了白鹄身边，她那带着力度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白鹄转头望着她，突然觉得一阵暖流涌上心头。

马建国小心翼翼地接过白鹄怀里的鸟巢。王小伟则拾起了滚在一旁的篮球，夹在胳膊下，一步一步逼近那三人，把那三人逼到了一处灌木丛跟前。那瘦子被身后的枯树枝绊了一下，没站稳脚，一个趔趄就坐在了一滩污泥之上。

“你们是几班的？告诉你，我爸可是年级主任，你们要敢动我，我回去就告诉我爸让你们退学！”胖子用他那刚揩了鼻血的手指着王小伟说道。

“有种你这就跑，我看是你脚快还是我的球快。”说着王小伟做出要再次拿篮球砸向他们三人的动作。胖子迅速抬手挡着自己的脸。

此时，那瘦子趁王小伟没注意，在身旁抓了一把土朝王小伟眼睛洒了过去，另外两人看机会来了，拾起丢在一侧的书包，欲朝王小伟砸去。

“小心！”白鹄大叫。

张玲玲一看不妙，以迅雷之势冲了过去，一个侧踢加后旋把那冲上来的二人踢倒在地。眼镜儿捡起自己的书包，不顾他的“兄弟”二人，就往一侧的小路溜走。

胖子和瘦子在地上疼得哇哇大叫，“我记住你了，你给我等着！”他俩挣扎着站了起来，狼狈逃走。

“我等着呢，告诉你爸我是初一的张玲玲，你爸还得谢谢我帮他教育儿子。”张玲玲朝着那踉跄逃走的两人的背影大笑道。

马建国和白鹄走到王小伟和张玲玲跟前。“你俩没事儿吧？”白鹄关切问道。

“没事儿。”王小伟揉了揉方才进了砂的眼睛。“你是叫白鹄吧？”王小伟看向白鹄。

“对。”

“你没事儿招惹他们干嘛？”王小伟问道。

“因为我亲眼看到他们把这鸟窝从树上偷了下来，还亲耳听到他们说要把这些小鸟都烤了吃了。”

“所以你就出来打抱不平了？”

“嗯。”白鹄点了点头。

“牛。”王小伟竖起了大拇指，“不过你这么瘦弱的一个女生，怎么可能打得过他们三个？幸好刚张玲玲听到你跟他们吵架的声音，认出了是你，我们才赶了过来。”

“对啊，小白。”马建国拍了拍白鹄肩膀，“以后你再要打架，至少把张玲玲叫上，张玲玲可是市里的跆拳道冠军，她一个人顶十个刚刚那胖子。”

“就你贫。”张玲玲伸出右腿，做出一副要踢他的样子。

“大姐你可别踢我，我还抱着小鸟呢。”马建国笑道。

这时半空中突然飞过来一只棕色的麻雀，个头比一般的麻雀大上许多，它见自己辛辛苦苦筑的巢被马建国抱着，估计是以为是他偷了自己的娃，于是扇动着翅膀绕着马建国的头飞，啄着他的头。

白鹄见状，合上双掌放在嘴前，用嘴巴模拟出类似这麻雀的声音，跟这鸟妈妈“交流”了起来，而后，只见她伸出了自己的右手食指。

这短暂“沟通”果然有用，鸟妈妈扑腾着翅膀飞离了马建国此刻如鸡窝般的发型，稳稳当当停在了白鹄伸出的那根食指上，白鹄将它移到了自己肩膀上站着，轻柔的捋了捋她的羽毛，并轻轻把鸟窝从马建国手上拿了过来。

她这一系列的动作和模拟鸟叫的声音仅仅持续了一分钟，却让在场的其他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过了好一会儿他们才回过了神，张玲玲惊叹道，“白鹄，你居然会……学鸟叫？而且这鸟好像还好像……听得懂你的鸟叫声？”

白鹄点了点头。

马建国双眼瞪得老大，感叹道，“白鹄，你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一旁的张玲玲也眨巴着她的大眼睛，低头瞅着正牢牢地站在白鹄肩上的麻雀妈妈。

“白鹄，这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些鸟都是你养的呢。怎么它们都这么听你话？太不可思议了。”张玲玲一眼崇拜地望着她。“这可比读书有趣多了，白鹄，你以后就算不读书，靠这技能，也够养活你一辈子了。你是怎么学会的呢？”

白鹄尴尬地笑了笑，“我没有学过，我从小就会。以前我孤……老家的院子里有很多鸟，我从小就听它们唱歌，估计就是受这些鸟叫声熏陶，就会了吧。”

“哦……这样啊。”张玲玲若有所思。

“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些鸟？”王小伟走了过来，问道。

“我怕刚那三个人之后又回来偷鸟巢，所以，我打算把他们先带回家，放我家阳台上。听说过几天会有暴雨，放我家再好不过了。”

“行，过几天我们三个去你家玩儿，看看它们到时候长成啥样。”

“好啊，随时欢迎。”白鹄露出灿烂的笑容。

而那逃跑的胖子，在给他当年级主任的爹打了小报告后，他爹找上了他们的班主任周老和他们四个。而当他爹完完整整地听完白鹄陈述的，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后，他爹才得知原来是他儿子伙同另外两个初三的男生，欺负一个初一女生在先。于是他爹——这位初三年级主任，原本是火急火燎地打算好好教训这三个把他儿子打到流鼻血的低年级生，到最后却是老脸都被这胖小子给丢光了。

班主任周老为了给这位年级主任一个台阶下，便只得罚白鹄他们四个各交一份两千字的深刻检讨，并罚他们打扫教室卫生一周。而那胖子和他的同伙，则在他爸逼迫下，被要求在周一全校举行升旗仪式的时候，站在操场演讲台上做深刻的思想反省报告。

自那次事件之后，全校甚至发起了“为小鸟驻巢”的活动，各个年级每个班还都得上交一份鸟巢作品，写上自己班级的口号，并安放在学校的小树林的树杈上。

那胖子的爹，初三年级的年级主任，在那之后甚至获得了严父的“美称”。

白鹄的思绪回到当下，看着跟前并肩跑跑跳跳的这三个人——跆拳道黑带的张玲玲，外表高冷内心仗义的王小伟，和张玲玲的跟屁虫马建国，一时觉得，她这三年拥有这三个朋友，真是老天爷的眷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