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伏以后,热气蒸腾,雨季也随之来临。
烈日当空,热浪滚滚,令人窒息,若不到山里不到水边避暑寻凉,那躲在空调房内纳凉是必不可少的,这自不必多说;要说下雨,三伏天里,有时雨一下就是三两天,不过当我翻看着手机上的天气预报时,经常看到一周之内全都是雨天,从暴雨到大雨中雨小雨,再到多云,一个都没落下,这样的天气预报实属罕见,所幸雨从来没连续下过一周。
除了每天给暑假初高衔接班上课,白天我很少出门,一家人窝在家里,无论晴天还是阴雨天,屋内总是闷热的,只能没日没夜地抱着空调对抗三伏天。即便出门去也要骑着三轮车,这个暑假,除了吹着空调阅读写作看电影,三轮车竟成了我的最爱之一,要说这三轮车可真是个好东西,骑着它想去哪里去哪里,骑着它可以遮阳挡雨,骑着它可以乘风纳凉……我将骑着三轮车,一直载着家人,骑出夏天,骑进秋天。
周末的傍晚,万里挑一,烈日不再耀眼,我就骑着三轮车,带着一家老小来到县城南郊的明察园。两天前的一场大雨,将闷热的空气一扫而空,将天空白云草木地面一番清洗,这夏日傍晚的天空如碧蓝之海,很深,很远,很养眼,白云就是那海市蜃楼,随风在这碧波里荡漾,或明或灭,变幻莫测,令人神往。我们大手拉小手,一起沿着河岸边蜿蜒的绿茵小道慢悠悠地溜达,晚风从河面上从虹桥上从树林中从看不见的远方一阵阵地吹来,我们沉浸在这凉爽而舒适的夏日晚风中,身心愉悦。明察园的傍晚有种无所事事的、透明的自然与放松。
不知不觉,时间就来到了7点钟,但大地还未入夜,暮色低垂,视线便与你不期而遇。你是那么灿烂,那么火红,那么震撼,如诗如画,如梦如幻,令人欢呼雀跃,令人目不暇接,令人赞叹不已,令人惋惜不舍。我极力在脑海中搜寻描述你的词语,我渴望用最美的语言把你记录下来,却没有发现哪个词能形容你此刻的风姿,我的目光因你而停留—火烧云,我赶紧拿起手机拍下让我惊艳的她。
我喜欢“火烧云”这个名字,白云在霞光中“燃烧”,我见过很多地方的“火烧云”,每次我都会停留,并呼唤“你看,火烧云!”如今我与“火烧云”邂逅在雨后的明察园,仍如多年以前呼唤着,但这次我停留的时间最长。
飞红万里,夕阳沉醉,我的思绪因你而飞升,此刻我不想静默,我想放声歌唱,我想吟诵诗文。我想起一首经典老歌,歌后梅艳芳主演《英雄本色3》时,为影片唱了一首片尾曲《夕阳之歌》,旋律动人心弦,歌词深情婉转,前奏一响起,我就想唱“斜阳无限,无奈只一息间灿烂,随云霞渐散”。凝视着“火烧云”,我仿佛看到,梅艳芳、梁家辉和周润发登上直升机离开战火纷飞的西贡,梅重伤死在周的怀中,《夕阳之歌》随即响起,直升机渐渐消逝在夕阳的余晖中……
我想起一首古代诗歌,诗人范成大夏日登平云阁,远眺群峰,沐浴凉风,火烧云惊现,于是写下一首《平云阁》,意境雄奇壮美,我想吟诵“背倚天峰涌化宫,横空阁道拖双虹。火云六月应奇绝,青琐玲珑八面风”。
火烧云六月最奇绝,那是蓝天与白云与烈日在黄昏时分才展览的杰作,黄昏时分,人们在下班放学的路上披着霞光,突然邂逅这一幕火烧云,谁人不爱?我想说,当我看到火烧云的那一刻,我就想着赶紧拍照发给异地的朋友和家人们,我无比渴望把这份简单的美好分享给更多的人,希望依然在生活线上挣扎的你能感到愉悦,露出久违的笑容。
凝视火烧云,火烧云便在我的胸中燃烧,梅艳芳的老歌,范成大的古诗,于我心有戚戚焉,我一直问自己:你已经有多久没有深情地唱过一首歌了?多久没有声情并茂地吟诵过一句或一篇诗文了?火烧云,老歌,古诗,诗情画意在此刻似乎都融入了那张照片里。
返回的途中,夜色如泼墨般迅速浸透了大半边天,三轮车在夜色中穿行,车子带起的凉风,嗖嗖嗖地向反方向飞去,霓虹灯开始闪烁,等红灯的间隙,我抓紧一切时间回头,只想多看几眼“火烧云”。眼看着即将熄灭的火烧云,我想起小王子说的话:“有一天,我看了四十四次日落。你知道的,人在难过的时候就会爱上看日落。”
但那一天,我只看了一次日落,我并没有难过,日落中有家人,日落中有火烧云,日落中有老歌,日落中有古诗,一扫心中不快,予我慰藉,予我力量。
徐徐回望,曾属于彼此的傍晚,绚烂的仍是你,赠我心中那万里挑一的火烧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