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丽特姑姑的小说《尖沙咀以东》,出版授权异常顺利:发给了中信文艺社独家评估,一周之内收到正式报价,然后签约。
中信出版集团是全国top几,文艺社是怎样的重磅存在,社长(同时也是中信的副总编)策划过多少像《失恋33天》这样的超级畅销书,又怎样盛赞《尖沙咀以东》是难得的“现象级作品”,这里就不再赘述。但无论如何,这样的案例并非难以复制。
像我们的很多签约作者一样,玛格丽特姑姑是世代从简书的后台里被大浪淘沙地发掘的。后来Ric庆余把她的那篇《我認識的一對中產夫婦》分享到朋友圈,中信文艺社的社长就紧接着来问,这位作者的文字很好,有没有作品?
那时是2017年的10月,玛格丽特姑姑的确还没有成型的作品,只是凭兴之所至在简书发一些短文。她尝试将写作聚焦于“香港的人和事”的主题上,不过离出版成书还很遥远。在2018年的1月,我开始正式联系玛格丽特姑姑,在一封郑重其事的邮件里大胆假设、小心提议:不如将那篇让我心心念念的短篇小说《我在酒店房間遇到了戴維斯先生》续写下去?
很快就收到了回信:其实我的提议和她原本心目中的想法是一致的,只不过她出书的意欲慢慢变得没那么强烈,写作也就逐渐开始东拉西扯起来。于是我们约定,回到戴维斯先生那里,以每周或每两周一篇的频率继续写下去,尝试创作一个完整的故事。
1个月之后,玛格丽特姑姑写了将近6万字,大概的框架也有了,但她觉得内容还不连贯,情节还有待构思,所以暂时不打算公开。而且写作过程中有些沮丧,因为她感觉写得不好;不过还是陆陆续续地发给我初稿,满足我提前拜读的请求。
玛格丽特姑姑没有用电脑写作,交稿的方式是复制粘贴在邮件里,我再把邮件的内容搬运到Word文档。3月底,我收到了前八章的故事;4月份,又有八章如期而至;5月中旬,最后九章飞进了我的邮箱。每次收到邮件后,我都会和玛格丽特姑姑分享读后感,既不希望对作者的文字指手画脚,又希望哪怕只是个人感受,也能给作者带来或多或少的帮助和启发。
小说一开始的名字其实是《扎心奇缘》,但是啊老铁,肯定不能叫这个名字……完结后玛格丽特姑姑又修改为《在香港的两个七年》,可我总觉得过于平铺直叙,少了一些韵味。后来头疼地去和家属商量,家属看着文稿资料,灵光一现地把这句话截取出来:“她離開了工作了十三年的那間五星級的酒店,那間酒店位於尖沙咀以東,簡稱尖東”——取名为《尖沙咀以东》,不就很切题?
取了这个皆大欢喜的名字之后,玛格丽特姑姑还在犹豫是否要公开发表,因为没有信心。“信心可能得稍微豁出去一点才可以”——我抛出这个金句,又重申了大家对她洗尽铅华的文字的喜爱、对她新作的期待,玛格丽特姑姑终于在6月下定决心、豁出信心,着手准备在简书连载。
与此同时,我也开始准备给出版方的推荐资料,但看着玛格丽特姑姑这样的自述又犯了难:“我明明有故事,可缺少寫作技巧,不知怎麼將一些碎片連起來成為好看的故事。文字技巧也缺乏。我想表達那樣一種東西,可我表達不出,就像啞巴有話說不出,心裡感到很難受。”
卖版权的时候,我想可绝不能出现这种说辞,一定要有那种金牌销售的坚定和不明所以的自负。于是我把玛格丽特姑姑的自述资料润色又修饰,在写推荐文案的时候,又绞尽脑汁地从卡尔维诺扯起,论述城市小说的宏观意义,提到村上春树、帕慕克、金宇澄,然后拿《天水围的日与夜》《甜蜜蜜》来类比,再痛斥《我的前半生》的狗血,最后以简书读者们的真诚好评来收尾。
我想即使用力过猛,也不能容许自己去稀松平常地随便叫卖这样一部小说。销售策略倒是早已想好,我的海马回还记着中信文艺社的兴趣,在7月12日将推荐资料准备妥当之后,直接有的放矢,竟然正中靶心。
社长的迅速反馈超出预期,表示恰在关注现实题材的作品,且玛格丽特姑姑的文笔有亦舒之风;是有出版的意向,但七万字的字数又不太够。另一方面,故事跳跃得有点太快,更像剧本大纲的镜头切换,可以考虑将每一章都写得更充实。
带着如上的反馈和意见,我在7月13日飞到了香港。当然不是因为豁出老命当机立断地出公差,而是因为早早就买好了黄子华栋笃笑14日的门票,顺便提早约好了和玛格丽特姑姑同一天见面而已。
在见面之前,玛格丽特姑姑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问,猜想我的个头不高,皮肤比较白,算是比较瘦,戴眼镜,单眼皮,长头发。我按捺住内心的狂奔,轻描淡写地回复“见面的时候就知道啦”。7月14日中午在旺角地铁站C口见面时,她的猜想果不其然被愉快地印证了(虽然我的眼皮其实是内双,而且最近剪了短发)。
虽然我没有刻意想象过玛格丽特姑姑本人会是什么样,但见面时感觉“嗯就是这样”。我们去了一间酒店大堂吃自助餐,先从正经的工作话题开始聊起。我好奇简书上连载的版本为什么删减了一些细节,原来是因为她担心每章的字数太多没有人看。字数当然不是什么大问题,况且《尖沙咀以东》最能让读者产生代入感、最不能舍弃的就是那些细节描写。玛格丽特姑姑同意将删掉的部分补回来,再按照中信的修改意见将故事写得更饱满。
其他聊到的更私人的话题按下不表,自助餐是她请客,我坦诚万一出版没谈妥的话,难免会有压力和愧疚。玛格丽特姑姑非常直率地说,“没有你,就不会有这部小说”“我只负责写,其他的事情全都交给你,有没有结果都不用在意”。
我诚惶诚恐地觉得,这简直是作者和经纪人之间最完美的羁绊。“雖然寫作在香港這個城市越來越沒有價值,越來越邊緣化”,虽然原创文学在国内市场举步维艰,尤其是新人的作品,但写作的意义、文学经纪的意义,不就在于此吗。
7月15日我离开香港,次日返工,开始推进《尖沙咀以东》的报价、合同。比起日常工作的艰辛和惨烈,这其中的磕绊分歧已经算是相当柔和了。后来再和中信文艺社的社长聊起来,原来她当年错失亦舒《我的前半生》的出版机会,所以看到玛格丽特姑姑的文字就手不释卷。而且她没有看完故事走向就决定签约出版,因为再怎么漂亮工整的起承转合,也比不上字里行间感染人心的真实感。
玛格丽特姑姑并没有看过亦舒的作品,我对《我的前半生》也持不同想法,不过只要能因缘际会地促成出版授权,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我们希望通过“行距”征文,见证更多《尖沙咀以东》这样的案例。
在人海里浮沉的写作者们,我知道你们的心,不过是想出一本书以传世,但也会有玛格丽特姑姑这样的担心与不自信,不知道自己写得好不好,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出版。写作是一条曲折且远的路,你们走得辛苦,但是否所有人生都值得书写?是否所有的书写都值得出版?我们自有慧眼将你分辨。
如果你有像玛格丽特姑姑这样的人生经历,或者“我因为打从一开始就对‘写小说’这件事没有想太多,可以说幸亏无欲,反而能很干脆地写出来也不一定”,欢迎你来“行距”开启一段全新的旅程;人生的第一本书,“行距”陪你一起完成。
文 / 欣之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