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诞的风遇到荒诞的我,改编自梵高的自传节选。

这个故事也许过于荒诞,但是却没有谁觉得它并不真实。

埃里克和伊丽雅的爱情,来自一场突如其来的风。

法国南部小城的街道,如同蜿蜒的葡萄藤,黄白色的石头铺就而成,弯曲而高低起伏。街道很窄,两侧的二层建筑仿佛孩子累积的积木,整齐又充满了想象力。充足的阳光赐予了这座小城青春,也同样给予了这座小城居民们偏爱享受的生活习惯。

埃里克生活在这里,但是他来自荷兰的乡下。来到这里,他只是为了追赶喜人而温暖的阳光,并且希望通过自己的画笔,将它们赋予不一样的生命力。

3月11日,初春的下午,慵懒的阳光如同温软的棉被让人困倦。每一个人都希望午后的时光能够用来晒晒太阳,坐在咖啡馆门前的阳伞下,一杯咖啡,几位好友,一些似有或无的闲散话题,只这么打发。

埃里克也这么想,但是他却只是这么想了想,提着画具,他出了门,追赶着阳光,希望能够在今天日落前完成一幅画。一幅令自己满意的画。

石板街,是埃里克今天赶往写生地点的必经之路。刚刚走到这里时,不知为何一阵古怪的风迎面而来,如同借助了神力一般,蜿蜒的街道瞬时间变成了风道,扬起的沙石扑面而来,让埃里克几乎睁不开眼。

“啊!”一个女人的声音。

埃里克觉得这个女人的声音仿佛来自自己的口中,又或者说这个女人发出声音的嘴巴和自己尽在寸尺之间。只这么想,埃里克感到有人扑进了自己怀里。

“也许我更应该感谢那阵突如其来的风吧,如果不是它,我和伊丽雅只会在那条街道上擦肩而过,之后即便碰面也不过是两个陌路人罢了。”埃里克看着坐在对面的大胡子男人说。

大胡子男人没有说话,两只手肘支撑在桌面上,宽大的脸庞就夹在两只手中间,一双孩童般明亮的眼睛看着埃里克。要知道,这个年龄的男人很少会有如此清澈明亮的双眼。

“那天,我被伊丽雅骂了个狗血淋头,呵呵……”埃里克摇着头笑了笑,继续说。“她甚至要拉着我去警察局,说我非礼了她。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富有性格的女孩子!她当时穿着一件青色的连衣裙,头上戴着那种宽大的遮阳帽,金色的头发从帽檐两侧松散的垂下,太迷人了!”

“所以,你爱上了她?”

“哦不,当时我只有震惊,或者说被她势如破竹的吼叫声吓了个半死。”仰起头,埃里克看了看阳伞外,被午后阳光照射的已经发白的石砖路面,继续说。“爱上她,准确说是后来的事情。那次风一样的遭遇以后,伊丽雅原谅了我,并且我们也成为了无话不谈的朋友。当然,爱上她就是在这个过程中一点一滴培养出来的。你知道,我是慢热型的,即便有时候也会做一些冲动过激的事情,但是对待感情我还是非常的保守。”

“所以,你是渐渐爱上了她。”

埃里克点了点头。

初春午后的阳光,温暖而不聒噪。埃里克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窄街。“瞧,就是那里。三年前的初春午后,大概也是这个时间吧,我和伊丽雅在一阵风中相遇。”

大胡子男人顺着埃里克手指的方向看去,很快他又回过头来,看着埃里克说。“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们几乎天天都会见面,有时会一个下午在一起,有时我只是陪着她在这条街道上走走。”

“你们恋爱了。”

“哦不,我的朋友,我们还没有发展的那一刻。”

“怎么会?”大胡子男人似乎不相信,继续追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们十分亲密,如挚友,又像是恋人,而且我们很享受这样的感觉。”

“你没有向她求爱?”

埃里克摇了摇头。“没有,也许我一直觉得时机还不成熟吧。”

“傻小伙子,任何时机都不会坐在路边等你。”

“是啊,那天我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鼓足了勇气约见了她,希望能够当面向她表明自己的心意。”

“哦?!那后来呢?”大胡子男人听的饶有兴趣,探着脖子等待埃里克的下文。

“后来我选择和伊丽雅在南面的葡萄山见面。”说到这里,埃里克低下了头,良久他都没有言语。末了,他抬起头,脸上已然挂满了泪痕。“伊丽雅是风神的女儿。”

“啊?!”

“一阵风将她带入我的生活,如同一场梦幻,是如此美好,却又不那么真实。可是……同样是一阵风……”说到这里,埃里克停住了话语。缓缓地,埃里克站起了身子。提起挂在椅背上的黑色西装,抬脚要离开咖啡馆。

“哎!你……你还没说完呢!”

“我还有重要的事情,以后告诉你,如果我们还可以见面的话。”

大胡子男人有些不解,看着埃里克又问道。“你……为什么穿黑色西装?”

黑色西装,肃穆而庄重。很多场合,年轻人都不大喜欢穿如此颜色的衣裳,除了参加葬礼之外。

葡萄山,在小城的南面。是一座平缓松软的山地。但是如果想要领略小城的风光,只有葡萄山往南的巴步里岩地是最好的地方,可是巴步里岩地地势陡峭,很少有人会步行那么远,除了一些谈情说爱的年轻人。

十天前,埃里克带着画具和伊丽雅来到了巴步里岩地的制高点。

当时两人是那么的喜悦,埃里克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向伊丽雅表明自己的爱意。他微笑着向站在崖边欢快挥舞双臂的伊丽雅走去,但是只一秒钟,伊丽雅却突然间从埃里克的眼前消失了。

如同一片轻盈的花瓣,如同一只飞舞的蝴蝶,从崖边向着天边轻盈的飘去。

埃里克就那么傻傻站在崖边,看着一切在眼前发生。甚至,他连呼喊都还未来得及。

但他永远都不会忘记。

那天,大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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