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手机铃声响起,我终止了对家教的两个小孩的讲解,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爸”,我知道,肯定又是阿姨打来控诉爸的。无法,只能接起。
果然不出所料,爸又卖弄着自己身体刚好差不多就忙不迭的去干活了。其实我也能体会爸的心情,毕竟家里都是等着吃饭的口,自从去年年底生病没出去做活,原本还勉强维生的,现在只能坐吃山空了。然而,作为女儿,我也无能为力,除了不问家里要钱,我真的无力去为这个家做出些什么实质性东西。
早已熟谙电话那头炮语连珠的狂轰乱炸,我只好顺着她的语气说了句:“结束给你回电话。”
在父母还没有离婚前,爸经常在外打工,一年也就回来两次:夏季栽秧与过年时。回来也都有事情忙碌,寥寥无几的深入接触,让我和父亲之间只有父女关系的存在。印象中爸一直是个沉默寡言不会逗弄孩子的人。
直到那一天,爸和妈闹离婚,其中的原因我不想细究。既然感情都走到了尽头,再怎么挽留也只是徒增伤悲。
那时候,我正念高三。每次周末回来,家旁邻居总聚集在一起问我:“留留你妈妈,你看你爸多好的一个人。”什么“我好说歹说,你妈就是不听,非要走,还说不要你两姐弟了。”种种诸如此类的话。我表面上假装听着他们的“宽慰”,心里却一遍遍的播放着我妈的身影。
那一段时间,整个家庭都密布着哀愁,徒留下家旁邻居在某个晚上聚集一角间无聊的“笑谈”。
也从那时起,我和爸接触开始多了起来,而谈话的话题总绕不过他与妈的问题。我知道他一直都是个好脾性的男人,所以即便遇到这种事,他都常常把话语吞在肚子里,反复咀嚼婚姻破碎给他带来的痛楚。
每次回来都只是发现,他变得越来越瘦也越来越黑。也时常听邻居说:“你姐弟上学时,他每天忙到晚上八九点钟才回来,自己就糊弄着吃,到早上六七点就爬起来上班。”我默默地听着,却在心里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我一定要考个好大学,出来让爸过好日子。”
每次返校临走时,爸偶尔会买一堆吃的给我,我知道他能依靠的只有我了。公交车缓缓往前行走,看着爸逐渐远去的背影,不自觉的眼角红了。
直到有一天在爸接我回来的路上,他告诉我他想给我找个后妈,也只有那一次,我和他吵了起来,我控诉他不知道为我和弟考虑,他也控诉我不知道为他考虑。
那个时候的夜晚,我总会在梦中无数次的看见妈妈,也会无数次的梦见小的时候,一家四口虽谈不上多和谐却也父母俱全的情景。每每我都会在梦中哭醒过来,然后睁着眼睛,细数往事,任由泪水如决堤的大水奔腾而下。因为,即便这样也会有人看见此时的我是多么脆弱。
后来,我终究还是无法阻止他和另外女人的结合。所幸的是,我再也不用因为在学校而担心他一个人在家时的孤单与落寞。
她也就是现在我口中的阿姨,虽然她长得不好看,嘴也快,说话常不经大脑思考,然而我知道她心不坏。于是慢慢地我接受了她的存在,我不再怨恨爸妈为什么不考虑我们就分开。
现在上了大学,虽然不是我理想的样子,然而人是个会妥协的动物。
为了减轻家里负担,从大一下学期开始,我就不再问家里要钱,每学期的生活费都是自己兼职加上学校给的补助,再加上本身比较忙,于是逐渐减少了与家里人的接触,不到一定地步不会轻易打电话回去。
然而,这学期每次接收到家里的电话也常常都是阿姨打过来的。
家教结束后,我回了个电话,电话那头是爸。我调侃他,每次让他不去做活,他都答应的好好的,然而不到几天就忘行了。然而他总是乐呵呵地跟我讲话,问我五一回不回家。我说:“回啊!”他说回来把疫苗打了。
这个疫苗,是由于我上学期生病,去医院查说小时候打的乙肝疫苗失效了,所以就建议我爸给我打。我当时也没那么上心,反正都那么大了,能坏到哪去。平时爸用钱都是能省则省,谁知道这次二话不说就交了钱。
在听到他说回来把针打了的时候,那股亲情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缠绕着我的头脑,让我分不清酸甜苦辣。
时隔那么长时间没打电话回去,打过去的第一句话就是让我把针打了。心脏莫名被什么扎了一下,真想抽自己一巴掌,为什么想不起打电话回去,那是世界上自己最亲的人啊。
在电话中,我劝告他,年纪大了,注意自己身体。其实心里却想:等着工作了,他还能享几年福。
斑白的大片发丝早已布满了他的头发,不知不觉间,我已经不再是那个天真可爱的满脑子只会玩的小女孩了,他也不再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大胆工作到夜晚八九点的男人了。我们都不知不觉间失去了什么。
寻寻觅觅,原来是它——年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