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仲夏时节,傍晚时分。一阵微风过处,凉意袭袭,溧阳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折身回家。
路上风景惬意优美。林荫道上,绿意盎然,孩子们奔跑嬉戏玩耍,老人们健身运动,天边那一抹绚丽的色彩似乎还迟迟不愿意离开。
溧阳径直走向回家的路上,平视前方,甩开胳膊,一个劲儿走,周围一切似乎和他是两个世界。风吹乱了他的头发,吹开了他的衣衫,单薄的身躯显得更加弯曲了。
5分钟的路程,他到家了。掏出钥匙,熟练地开门。“咔哒、咔哒、咔哒…”来来回回转了好几下,溧阳还是没有打开门。“奇了怪了,咋打不开门呢?”嘀嘀咕咕地一阵着急,他不由得烦躁起来。
“砰”一声,他拿出一根香烟,摸出裤兜里的打火机点燃了烟,顺势坐在家门口的地上。
“嘘、嘘、嘘”地随着他一点点地轻呼气,一个个美丽的烟圈漂浮在眼前,由上向下,又一个个消逝在空中,无影无踪。
天慢慢地黑下来,楼道里只有若隐若现的微光和急促的呼吸声。时间过得很慢很慢,他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腾”地站起来,他掐灭烟头,站起来,再次转动钥匙。“咯吱”一声,门开了,没有开灯,和衣躺在宽大的床上。
(2)
“懒猪,咋还不起床呀?没看都几点了?”听到这咋咋呼呼的声音,溧阳就知道老婆王玥儿回家了。他不由得捂住了耳朵,提起被子蒙住了头。
“今天早上天气凉爽,赶快起来锻炼去。”她还是一个劲地叨叨没完没了。他知道她值了一晚班,可她咋还不累呢?
“不会是生病了吧。”王玥儿探头进来了。“你也太反常了吧,大清早我在家里,不出去运动。”“来,我摸摸。”揭开被子,一双微凉的小手伸了过来。“我没事的,你别管了。”溧阳不耐烦地说道。
“到底出啥事了?快点告诉我。”“你要急死我呀?”王玥儿知道老公肯定有事瞒着她。越想越着急,越急越紧张。
“老婆,我在…在等待结果。”终于、终于溧阳说话了。好像是一口痰闷在胃里太久了,一点点地向外移,一点、一点,终于穿过喉咙,破口而出…
“啥结果呀?你也没说过呀?”王玥儿那急脾气一下子沸腾起来了。“你到底怎么了?干啥事了?”各种各样的猜测在她的脑海里浮现,像演电影一样,而且还是那种快镜头。
“哎,是我们今年的考评结果。”“你感觉你今年能拿个啥?A、B、C。”快人快语地玥儿一股脑儿全问了。
“我感觉这学期还可以的,应该拿个A吧。”溧阳一边说着,一遍说有所思,慢慢地直起了身子。“如果不拿A的话,我这学期可能上不了高三补习班了。”弱弱地说着,一副底气不足的样子。
看着溧阳一筹莫展的样子,玥儿也犯难了。卧室里空气瞬间凝固了,两人都陷入深深地沉默之中,思绪万千,往事历历在目,彷佛是在昨天。
(3)
“玥儿,玥儿。”溧阳一进门就大喊着,一边甩掉衣服,重重地坐在沙发上。仰起头,面朝天花板,嘴角上扬,两眼发光。“啊,终于如愿以偿了。”
“我在做饭呢,喊啥呢?今天咋回家这么早。”边擦手,玥儿便出了厨房。“天大好事,我终于进了重点高中了。”哈哈哈”激动的他笑出来声来。
三年前,在那一年暑假,溧阳经过千难万险终于调到了现在的这所县级重点高中。这是他的母校,也是他多年来的梦想。这一天,终于梦想成真,他的欣喜之情难以言表,激动之情更是不能自己。
“溧阳同志担任高一年级二十三班班主任。”教导主任在新学期开学时,他在大会上宣布了今年年级班主任任命通知。“高一年级最后一个班呀,领导赏识你呀!”同事一边打趣,一边好似嫉妒。
“既然校领导这么信任我,那我就要好好干,不管别人怎么说。”“我一定要好好珍惜这个机会,加倍努力。”回到家里,溧阳倒是没受影响,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
“加油哦,老公。你一定是最棒的!”玥儿深情地给他打气,用力挥了挥胳膊。
多少年过去了,老公终于得到了他魂牵梦绕的东西,来到了他日夜思念的地方。玥儿除了鼓励还是鼓励。
(4)
“溧阳老师,我身体不舒服,现在我要请假。”晚上9点多,难得有一个晚自习没有他的课,吃完晚饭,他想和玥儿温存会儿,学生打了电话。
“我的大神呀,老师看来都没法生活了。”转过头去,按了一下接听。“你严重不严重,是发烧了吗?需要去医院吗?要不要给你叫辆车去接你?”他一连串的提问,一脸焦急不安。
不知是担心还是焦虑,他下床看书去了。“早点睡吧”对玥儿轻轻地说道,熄了灯出了卧室。
玥儿无奈的蹬了两下脚,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大大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天花板发呆。溧阳坐在书房,百无聊赖地翻起了书。
夏天很热,屋里很闷,玥儿翻过来翻过去,久久难眠。溧阳一会儿站起来,不一会儿又坐下来看书,坐立不安…这样的夜注定无眠。
“溧老师,你好!我是韩鹏家长。”冬季寒冷的清晨,还在被窝里沉沉的梦乡中的溧阳被电话吵醒了。“喂喂,喂…”“今天家里有事,孩子不去上学了,请一天假。”
他一骨碌地做起来,终于听清了来自家长的请假电话。“睡吧,再睡会。”玥儿翻了个身继续睡了,一旁的他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高一结束时,溧阳以双A的优异成绩顺利地进入高二年级。
(5)
“百年育树十年育人”这句话说得一点也不假。教育者的心酸只有自己体会,其中的酸甜苦辣样样尝过。
每一个暑期都过得漫长而艰难。经过了三年的奋力拼搏和顽强的斗志,溧阳总算顺利进行逐级晋升,从高一年级一步步来到了高三年级。
这三年里,他尽管经历了许多很奇葩的事,度过了很艰辛的历程,但是他也收获了很多。由他带出来的学生,他们有很多都考上了大学,而且他们在大学里一如既往地坚持下去,继续保持良好的学习能力。
“溧老师,我过了四级考试,准备考研了。”每次他接到这样的电话,眼睛就会眯成一道缝了,喜滋滋地看着玥儿。
“瞧瞧,瞧瞧,这是我的学生。多优秀啊…”放下电话,他总是这样,脸上写满了自豪。所有的艰难和辛酸在那一刻变为乌有,成就感油然而生。
(6)
不知不觉地,窗外已经艳阳高照,今天又是一个大晴天。溧阳用余光瞥了一眼身旁的手机,没有任何动静,一个明晃晃的黑屏,犹如石沉大海般一样。
呼吸声愈来愈急促,一时间两人都屏住呼吸,好像是迎接一张生死牌似的。
“嘀铃铃,嘀铃铃。”一声手机铃声响起。“溧阳,你这次综合考评是B。详情请点击学校微信公众号。”教导主任按照样板地说完,匆匆挂断电话。
北京时间10:00整,校方准时准点来电告知。慢慢地放下手机,他的一言不发,呆呆的坐在那儿,黯然神伤…
“这下子完蛋了,肯定上不了高三补习班了。”“没带过补习班,就相当于没达到这门课程的顶级水准。”他越想越着急,越想越懊恼。
“玥儿,你说我是不是教学水平不行呀,或者说我的努力不够呀。”一筹莫展地溧阳不由得自责起来,对于自己能力不由得怀疑起来。
外面的天气骄阳似火,没有一丝风。他不一会儿就满头大汗,汗水顺着脖子往下流。
“如果说我上学期是B的话,估计这次绝对不会上升到补习班了。至于还能不能留在高三应届班都有点难度,还别说要补习班呢。”盘算着,计划着,他大脑在飞速旋转。
“别想太多了,说不定上学期是A呢?要不打电话咨询一下校办吧。”看着老公一脸失望的样子,玥儿安慰着,但是还是替他愤愤不平。
“凭什么就要一锤定音呢?难道一次考试能定一个学生的终身吗?难道一次考试就能衡量一个教师的教学水平吗?”这不知道是谁的错…
(7)
下午三点整,顶着火辣辣的太阳,溧阳独自一人来到了学校。学校公示栏前已经站满了很多老师,大家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有人脸上挂满了笑容,有人脸上挂满了失望,还有人竟然嚎啕大哭起来…
几家欢喜几家愁,每年暑期学习会结束后,老师们都要经历这样一次来自于精神和心理的严峻考验。
“徐老师调出去了,董老师被降到了高一年级,严老师人家还是带补习班班主任…”结果一经出来,大家全都炸开了锅,各怀心思,各想出路。
“溧阳老师晋升为补习二班班主任工作”出于意料之外,他上补习班了。
尽管他上学期综合考评依然是B,但是这几年来他一直都是优秀班主任,优秀教学能手,学校给出了公正地评估。
未来教学之路还有A、B、C,但是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前行,无怨无悔。
“玥儿,玥儿,我今年上补习班了。刚刚通知的。”溧阳一边给老婆发信息,一边加快脚步走向教导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