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奶奶

2019年3月31日,临近清明时节,瘫痪在床多年的奶奶,无牵无挂,撒手去了天国,享年91岁。

接到父亲的电话,我刚忙完儿子的晚餐,坐在沙发上,瞬间泪如雨下,掩面嚎啕大哭,疼痛一点一点蔓延到四肢百骸,游走不知归路。

别了,我最爱的奶奶,童年记忆里最慈祥最温暖最爱我的奶奶!愿天堂里快乐!

3月9日,我从深圳赶回了海南的乡下,因父亲告知,奶奶已有5日不吃不喝,恐熬不到这个清明,匆匆请假,匆匆奔回去,就为了能再见奶奶一面,在活着的时候,所幸还来得及。

瘫痪多年的奶奶,已神志恍惚,除了照顾她11年的父亲,基本已不识人,️父亲说,奶奶得了老年痴呆症,很多人很多事,都已遗忘。

简陋的小屋里,两张摇摇晃晃的木床,中间立着已经脱漆看不清模样的红木柜,上面一个锈迹斑斑的大铁罐,面目全非,老旧不堪,上面满满都是岁月走过的痕迹。

奶奶侧卧在木床上,银白的头发凌乱不堪,两条腿已经明显萎缩,5日不吃不喝,肤色却还正常,没有脱水。我坐床沿哄着奶奶,和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奶奶,还记得我是谁吗?还记得那个大铁罐吗?

每次场部播放电影的时候,你总是提着大铁罐,后面跟着我这个小尾巴,在人群里穿梭吆喝:“瓜子,卖瓜子喽!”总有些大人孩子嬉笑着和你打招呼,再递过来五毛、一元的纸币买瓜子。每每这时,我都兴奋得雀跃欢呼,看你将大铁罐放地上,打开,满满一罐的瓜子,中间放着一个小杯子,用小杯子量满满一杯的瓜子,倒到纸筒里递回去,大人孩子都喜笑颜开。废旧的报纸杂志卷起来的纸筒,5毛钱一纸筒。偶尔有些嘴馋的孩子,一脸为难的捻着一毛两毛皱巴巴的纸币看着你:“奶奶,我钱不够,可以只买2毛钱的瓜子吗?”你慈祥的笑开了,爽快的接过毛币,再递过去满满一纸筒的瓜子,只有我还在旁边吃味傲娇的嚷嚷:“奶奶,不卖不卖!”

整个场部的人,不论大人孩子,都喜欢我的奶奶,因为他们都知道,我的奶奶是最好的人,最慈祥,最心软,最疼小孩子。

当年,这大铁罐,漆着大红色,崭新崭新的,满眼都是喜庆。当年,因着这大铁罐,我可是在小伙伴里耍足了威风,乡下没啥零食吃的孩子,眼馋这瓜子,总央求我卖点瓜子解解馋。

我指着老木柜上已经分不清颜色的铁罐子,和奶奶娓娓话当年,奶奶的眼神里多了一些神采:“我记得咧,你是我的孙女,当年总带着你卖瓜子,只要奶奶去卖,场部的人都只买奶奶的,因为他们知道奶奶最好了!”脸上带着点孩子骄傲的神色,奶奶的记忆若隐若现。我欣喜于奶奶还记得我,虽然已太久远,岁月磨损了记忆,但最深的还刻在心上,曾经我这野丫头,还是你心尖尖上的宝贝,呵护疼爱守护的孙女!在我不幸的童年里,有最温暖最爱我的奶奶!

奶奶的一生,无比善良,心有菩提,慈悲为怀。遇到流浪或乞讨的人,总要打些饭菜,递几张纸币,或给几件旧衣裳,好言好语的送走;遇到跌跤哭闹的孩子,总温柔地扶起来,觅到怀里,耐心的哄着,或递块纸糖,那孩子便和着眼泪鼻涕笑开了;老家来的远亲,也像自家孩子一样,操心人生大事,找了合适的人家安定下来才放心。善良的心,一生都未变,帮助到的人,也一直惦念奶奶,好人得有好报。

奶奶个子不高,大大的杏眼,高挺的鼻梁,一头带有光泽的银色短发,常梳得规规整整,脖子上总带着一串珍珠项链,依稀的眉目里,可以看出年轻时是个美人。

夏日的晚上,屋前的平地上,总摆一个竹床,小小的我,卷缩在竹床上,奶奶在一旁盘着腿,给我摇着蒲扇,说着她以前的故事,听着听着我就睡着了,奶奶温柔的声音变得很遥远,蒲扇带起凉凉的风,有一下没一下的绕在我头顶上。乡下的夏日,奶奶,竹床,蒲扇,都婉转得成了一幅画,一道风景,揉进我的心里,温婉如昔。

奶奶的厨艺很好,最喜欢吃奶奶做的蛋炒饭,还有肉饼,入口留香,百吃不腻,那香味至今还萦绕在我的梦中,不曾散去。甚至三叔在粮仓捕的老鼠,被奶奶做成晒干的腊肉脯,用油爆过,黝黑的一小碗,竟也是美味无比,那是爷爷最爱的一道菜,配上一杯小酒,堪比人间美味。还有奶奶腌的酸豆角,长长的,一大捧,盘绕在坛子里,也是儿时的记忆。

还有,还有…

好多,好多…

思念,像攀爬的藤蔓,一圈圈缠着我,拉进水里,平静的水面,波澜不起;暗流涌动的水下,惊涛骇浪!

一年零一个月28天,无数次提笔,无数次放下,始终不敢写写我的奶奶。一个人的一生,多么庞大的数字,这么多想要珍藏起来的片段,我的笔,写不下;我的纸,装不完。

但我也怕,怕流逝的时光,带走记忆中熟悉的美好,终是在这个晚上,忆忆我的奶奶,捡拾一二珍贵的片段,镶嵌在奔跑的岁月的长河上,做那引路回家的灯塔,冥冥之中,带我回家!

别了,我最爱的奶奶!天堂里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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