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杨朴三
断断续续地唢呐悲乐从东边传来,我也刚和妹妹下车。
说实话,我苦笑着。感冒刚好,才通了气的鼻子,没曾想先让它闻到的不是泥土花草混合在一起的芬芳,而是殡葬的悲凉。
按照北方吉林我们这里的习俗,先是给老人换上衣服放在棺材里,在老人终老的土炕上,用小壶撒上一圈水,然后到外面所在的小庙周围再撒一圈水。意为老人已向当地的土地爷说明,自己已是死的人,要去地府报道了。一般讲究的人家,会在撒完水的地方分别烧一点纸钱,希望自家老太太老爷子能够受到土地爷和地府人的庇护。
我看了看表,大概是下午四点左右的样子,看向和自己所在同一位置的学生们报着看热闹的心理,大声叫着“这人怎么就偏赶上这个点儿去小庙报道啊,真缺德。”,“那可不,真没素质。”一类的话,真的会有一种冲动。
曾前几年以长孙身份参加过爷爷葬礼的我,如今更是以“死者为大”为准则。看着那些学生们,心中的怒火在慢慢地腾起来。
但我知道,我也只不过是纷纭学子中的一个,我无权无势,我赤手空空,又怎能让他们停住自己的口嘴?
我握紧妹妹的手,静视殡葬的队伍远离我们,踏上去小庙的路。
看得出妹妹的脸很白,眉头像是两条纠缠的绳子扭在一起,脸上密集的小汗珠。我知道,她害怕了。是那种对亡者的恐惧。
我每往前迈一步,她都会以近乎全身的气力狠狠地拽住我。
直到我无奈地跟她说我们得回家时,她才慢腾腾地答应我。
在斑驳的马路上,一道道水迹沿着我回家的路延伸,也自然是沿着去小庙的路延伸。太阳的光良使它慢慢蒸发,变干。
在有一刻,我想狠狠地护住哪些水迹,就好像亡者真实存在,存在于每个人的心底最深处。
回到家后,妹妹像是软面条一样趴在沙发上。我在吃完晚饭后,也头一次没有先写作业,而是静坐在沙发上。
我闭上眼 ,一个个花圈在我眼前晃荡,一头血红大棺材静放在棚子里,亲人头戴白布,麻木悲凉地跪在地上烧着纸钱,唢呐声像是亲人的哭泣在我耳边回荡。
我睁开眼,奶奶在一丝不苟地忙碌,我眼尖地看到她灰白的头发,略微有些臃肿的身材,发褶的面庞,粗糙的双手。我联想到,奶奶在年轻时的青春,微笑 。
岁月是条洪流,而我们是沉淀在岁月洪流中的一粒沙砾。年少轻狂的我们,总以为自己会在沙滩上铭刻自己的一腔热勇和笔墨,却没想到年老色衰的我们在一次次的回潮中回归大海,结束一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