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天,放眼望去,北京到处是新绿的柳树,还有开满一树繁华的海棠、木棉,有粉红色、芭比粉、白粉色,乍看上去像一团团雪花或者棉花,看着像一个温柔又多姿的美女,不禁让人倾心。每每走出家门,都忍不住在蓝天下多待一会。婀娜多姿的柳树,轻抚的微风,一切都那么舒适。尤其是风,春天的风真是轻柔,不冷也没有过分的力道,轻轻拍在肩上,犹如一个老朋友,亲切又舒适。
但我对春天印象最深的是柳絮。柳絮多在北方出现,因为北方会种很多柳树。在北京这个时节,也开始有柳絮,但是并不多,走在路上,肉眼能看见空中飘飞着三四个,我见过比这多得多的柳絮是在老家。
小时候在家里读小学,学校离家二十分钟的距离,对于差生来讲,学校不是个让人愉快的地方,总是让我觉得很压抑。总是完不成作业,天天被留在学校,那时候就很想赶快长大,脱离这个地方。但是唯一让我能歇口气的时候就是春天,春天时可能是附近种的柳树多,整个校园都是柳絮,你的眼睛都会沾上柳絮,到处都是,就像在薄雾里,人的身子在柳絮里,根本看不见腿,我很喜欢这样的柳絮。这么多的柳絮暂时把人的腿给遮住了,把人的脸给遮住了,我每天在学校都有种腾云驾雾的欣喜,觉得世界都变得特别神奇。
柳絮的出现让我暂时忘记学业的压力,每次放学回不了家的忧愁,我就想藏在这个柳絮里,不被任何人看见。对于一个学习不好的小孩子来说,学校无异于地狱,但是我又无处去说。更不敢回家和妈妈说。因为在家里妈妈是持那种放养的态度,她觉得你学不好一定是没有努力,是你自己的事情,你活该。我真是有苦难言,每天应该都是皱着眉头的。我在想,是不是每个小孩都有过这种忧愁,被老师宠爱的,总是成绩很好的学生应该不是这样的吧。
除了学业压力,还有最大的压力就是校园霸凌,校园霸凌可能在小学最严重,在初中则减少很多,高中更是没有了。但是就这几年的霸凌会让人压力山大。班里有一个“小霸王”,全班的同学大都被欺压过,告诉老师,老师一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会说,“干嘛他只打你,不打别人呢?”这句话说得很理直气壮,让当时还是小孩子的我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实际上这句话很有流氓逻辑,轻而易举地帮助霸凌者逃脱了责任,还给被霸凌者强加了“我受害我有罪”的心理,唯一的好处是老师可以多休息一会,多和其他同事聊会天。
但是到四年级时我们来了一位新老师,他非常“爱管闲事”,对于小朋友们的投诉绝不会置之不理,班里有小霸王欺负别人时,他一定得对小霸王惩罚,拿尺子打他的手掌。那一段时间我们感觉整个天空都亮,哪怕不飞柳絮我的心情都变得很好。在我眼里,一个主持公道的青天大老爷终于出来了,从此我们的生活不会暗无天日。确实,当他知道班里几乎每个同学都被小霸王欺负过后,就让我们每个人拿着棍子,敲打这个小霸王的手掌,让他也尝尝被打的滋味。虽然这种方法不是那么正确,但对我们来说很受用,也很有效,自此以后,小霸王变得听话多了,也不再欺负别人。
这位老师不仅帮小孩处理霸凌的问题,很多小孩的问题不被大人重视,比如你多拿了我两个石子,我的书被你弄坏了,这些小问题在大人来看简直不值一提。但是他不一样,他会很认真地听小朋友说完他们的烦恼,然后会想出解决办法,还会和我们讨论一下这样能不能满意。当时我们就感觉到被尊重、被理解、被重视。我相信多年以后,我们的同学可能忘记了小学的样子,小学的大部分老师,但是这个老师很多人会记得。
也是从那时起,我变得爱学习、爱上课了,对于小孩来说,你给她配置多高级、多全面的学习配备,都不如激发她的兴趣,让她自己爱上学习。激发学习的兴趣有很多种方式,比如奖励,比如夸赞,对我来说,就是尊重我、理解我,不会因为我是学渣歧视我。在老师的态度中我也学会了如何对待小孩子,在与我现在的侄子、侄女相处中,我也是像老师一样,尽可能地倾听他们的想法,重视他们的想法,理解他们。
这么多年过去了,时过境迁,小学已经不断扩大,原来的模样再也找不到。但是我还记得隐藏在柳絮下的我的焦虑,和最终解决焦虑的人,让我不用一直隐藏在柳絮中的人,我的小学老师。我想之后还会遇到类似这样的人,在我们的人生中不可或缺,成为我们的榜样,对我们人生的指向有重要影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