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坡肉·意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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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猜对了,我就是那个无肉不欢的姑娘。来杭州的第一天,在学校食堂第一次吃到东坡肉,我就不可自拔地爱上了它。

又猜对了,我就是那个外貌协会的姑娘。经常在宿舍阳台上,公然向楼下经过的各式帅哥行注目礼。当然,这是没有男朋友的时候。

闺蜜说,见过肤浅的,没见过像思晴这样肤浅得理直气壮的。我当成赞美,愉快地收下了。

02

李天宇,高大帅气,阳光开朗。他是我的高中同学,在另一所大学的体育系。可以说,我高中时代就暗恋他。大二那年的生日,李天宇向我告白,我一秒钟都没有犹豫地答应了。

恋爱后,我就不看其他帅哥了。闺蜜说看不出来,平常花痴一样的我还挺专一的。我严重警告她,绝对不可以在李天宇面前说漏嘴。再说了,我看帅哥也是因为无聊得慌嘛!

一到周末,我就像辛勤的小鸟一样早出晚归。随着季节,赏尽西湖的荷,孤山的梅,太子湾的郁金香。做为一枚资深吃货,我最喜欢在延安路附近游荡。以我们的消费水平,只吃得起新丰小吃、知味观外售窗口之类的。有情饮水饱,两个人在一起,即使是一笼小笼包、一碗馄饨、一个甜甜圈,都可以吃很欢乐。

毕业后,我先回的小城,在一家国企做财务,工作轻松,待遇不差。李天宇上的本科,还有一年才毕业。

每个月一发到工资,我就特别豪气地直奔杭州。从仁和路的知味观,到延安路的杭州酒家,直接登堂入室,再也不用眼巴巴地从外售窗口向里面张望。我的新年目标是吃遍杭城各酒家的东坡肉。

最后,我锁定孤山脚下的楼外楼。它历史悠久,面对淡妆浓抹总相宜的西湖,以“佳肴与美景共餐”闻名天下。西湖醋鱼、龙井虾仁、油焖春笋……名菜迭出,风味独特。我最爱的当然是东坡肉,可以说是我吃过最美味的东坡肉,肥瘦刚好,肉质酥烂,入口即化,配上西湖莼菜汤,口感简直销魂,我可以吃下一大碗米饭。

“傻姑娘,再吃下去,要肥死啦!”吃得超嗨时,总逃不过李天宇的揶揄。

我摸着滚圆的肚子,根本面不改色。说出来简直拉仇恨,吃这么多肉,也不见长肉,我大概属于天生不胖的体质。

更重要的是,不费吹灰之力收获帅哥男朋友一枚,我一直觉得自己是特别走运的姑娘。

03

闺蜜曾问我,可后悔没有留在杭州?彼时的我,QQ对话框里满屏甜蜜,才懒得搭理这种毫无营养的话题。

临近毕业时,出于凑热闹心理,我拉着李天宇一起逛杭州的人才招聘会。在就业形势严峻的情形下,居然有一家企业同意接收我,起薪虽不高,却提供住宿。这样出乎意料的结果,让我不禁有几分心动。

“思晴,回老家等我吧!”李天宇是师范定向委培生,必须回小城工作的。

“可是,杭州有我喜欢的东坡肉呀!”我半认真半娇嗔。

“等我毕业赚钱了,带你吃遍杭州的东坡肉。嗯,我还要学会烧东坡肉,只给你一个人吃。”李天宇满脸的豪迈与憧憬。

还有比这更能打动吃货的情话吗?我乐颠颠地放弃了到手的工作。

李天宇,终究还是食言了。我还没吃遍杭州的东坡肉,他还没学会烧东坡肉,我们就分手了。

李天宇大学毕业后,分配到一所中学教体育,工作日趋稳定。我们开始谈婚论嫁,李天宇父母得知我心脏有点不好,马上态度大变,说我这种是富贵病,会拖累他们的儿子,甚至影响后代。开始,李天宇很坚持,四个人一直处于胶着状态,最后,收场于他母亲的以死相挟。

身心俱疲的我,独自一个人,走过一湖水光潋滟,来到楼外楼。终于等到上菜,发狠地夹起一块东坡肉,还没往嘴里送,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滴答滴答落入西湖莼菜汤。只得扔下筷子,扯过一张纸巾擦脸。

“我们先假装分手吧!你放心,给我半年时间,我一定能说服母亲。否则我终生不娶!”李天宇的声音犹在耳畔。

呵呵,我居然相信他的鬼话!不到一年,说终生不娶的人,终是牵起了别人的手!据说,女方长相不输我,想来身体应该很好吧。

我兀自沉浸在悲伤里,被暖风熏得醉的邻桌忍不住探头问:“小姑娘怎么啦?”狼狈至极,我再也坐不下去,买了单,落荒而逃。

从此,我再也没有吃过东坡肉。

04

六月的一天,我在当地报纸看到一则新闻说,银泰百货顶楼新开一家杭帮菜连锁店——外婆家。

产检时,医生说我太瘦,应该多吃肉蛋之类,确保胎儿的营养吸收。心念一动,决定去外婆家看看。高凡一听,拉起我就往外面冲。

点菜时,稍一犹豫,我点了东坡肉。不知道是多年没吃的缘故,还是远道而来的缘故,外婆家的东坡肉并不地道,与记忆里的味道相去甚远。

吃完回家,我偏要坐扶梯,一边跟高凡抱怨,一边随意东张西望,拥挤的上行扶梯里,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缓缓上升,是李天宇!他抱着一个三四岁模样的小女孩,身边是一位面容清秀、身材窈窕的女子,应该是他的妻。

五年了,这是我们分手后第一次见面。

我下意识地挽紧高凡,调转目光望向别处。余光里,我知道李天宇也发现了我,并偷偷瞄向我。问题是,我为什么要假装不见?

相遇时,李天宇表情复杂地开口:“思晴,好久不见!”擦肩而过,我听到小女孩奶声奶气地问:“爸爸,大肚子的阿姨是谁呀?”李天宇似乎绷着声音说:“是爸爸的一位同学。”

我突然觉得好笑,高凡很惊讶,“这么高兴?不是嫌东坡肉不好吃吗?”

与高凡结婚,很多人认为我是无奈下嫁。闺蜜甚至直言不讳,“除了身高,他哪一点够得上你?”

高凡第一次见到我时,眼里闪着光,这种光,我太知道是什么了。曾经,我也是这样望着李天宇。

我虽过了以貌取人的年纪,亦心灰意懒与任何人纠葛。于是,赌气一样,一股脑儿道出自己心脏不好的情况。我想,应该很快会没了下文。

高凡没有被吓退,说:“谁还不兴有个毛病呀?如果我们能在一起,我不会告诉父母实情,也不会让你往后辛苦。”

如果回到那段灰暗的日子,我会告诉那个绝望的自己,你终会遇到另外一个人,待你如珠如宝。

05

走出银泰,夜风微凉舒畅,所有的意难平,早已留在了哪个我不知道的时节。

原来,我仍然是好运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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