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和自己对个话。
我以为我是个有足够勇气面对自己一切真实的人,甚至很多时候能够用提刀解剖的方式对自己下狠手,逼自己找到任何一块可能郁结成瘤的暗斑瑕疵,然后深挖掘痛切割,对着流血的窟窿用眼泪和忍耐安慰自己一切会好的。
其实,我只是不想看见自己的情绪,那个对于“世界不完美”和“自己不完美”的厌恶与畏惧。
我不喜欢自己的手足无措,我也不喜欢自己的无知无助,我更不喜欢自己还有各种各样的需求,需要被尊重被赞美被爱护被允许被看见和听到的需求,尤其是在知道这些需求其实应该由自己首先给予自己的时候。
我人生最大的一块肿瘤竟然是“逃避”!而且为了逃避,我的确真心实意也虚情假意的挖掘整理出来其他一堆大小毒素和疑似肿块,并且信以为真的松口气:看,我一直在好转和净化,我越来越真实不虚。
我逃避的竟然就是“逃避”本身,这可真是太高级的戏码了!
当我再一次被自己那些凡人和烦人的真相击穿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在身体里hold住的疼痛都是些什么:羞耻、厌烦、激怒与悲伤。我真的无法正视自己作为人的脆弱和啰嗦,我也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自己其实是个敏感计较又各种挑剔纠错的货,我更不想让自己干脆“破罐子破摔”的去直接表达和呈现那些自己“可能会让人感觉不舒适”的性格瑕疵or缺陷——所以,我必须伪装,必须端住态度,必须hold住场面上的架子,必须否认自己的感受,必须以世界的反应作为优先衡量自己如何行动与选择的标准......
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到底成为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忽然想起两天前和秋池对话,我小时候的一件往事。因为在幼儿园莫名其妙的遭遇领头的小朋友“不喜欢”,她和她的铁血姐妹鼓动甚至要求其他孩子一起孤立我,不和我说话,也不和我玩耍。我傻,只会通过“告老师”求助,结果自然更惨烈。以至于某日在教室活动的时候,我无意中踩到了那个傲娇女王的小手指,惊恐中我发现万千道歉百般自责都不能让她息怒和止住眼泪,就只好很认真很认真的也痛踩了自己的左手食指三次,让鞋底的圆点花纹清晰的压印在红肿的指节上,以示我的自我惩罚!这竟然就是我!竟然!!而那时候我才6岁,就可以对“自己”这样无情和严苛,只是为了平息别人也一样敏感脆弱的情绪而已。
我害怕世界,因为世界是我的镜子。我害怕看见自己不想承认的一切败坏。那么多年,我“以为”的别人的那些伪善假装、隐秘试探、拐弯抹角和瑟缩退让,以及我“以为”的别人的霸道毒舌、挑剔独断和不知好歹不懂感谢,那些让我莫名愤怒和无法忍受的“恶行”,原来都只是我在和那个不想被承认的自己的对话。我有一肚子要为自己而流的眼泪。我愤恨不平,也只是因为自己无法允许自己以“白璧多瑕”的天然和完整去做人,去站稳脚跟。我不能信任的,始终都是自己。
太痛,也太黑暗。
可是不穿过自己设置的瘴,我永远不知道翳膜后面的光明。
我的“和谐”是个假象,因为我不想面对情绪冲突和信念改变。那些看起来我深爱并且愿意为之付出全部的一切,其实都是我巨大的恐惧幻象。我的爱里,总是通过“退让”和“隐藏”去创造看似达成了共识的“一致性”,我以为这样可以换回某日别人同样的回应与对待。否则,我将认定自己不被尊重和爱,我终于可以凭此一项揭竿而起暴走革命,去实现自己的勇气和果断——其实,如此重复了不知多少遍,我今天才看清楚,我的“圣斗士”模式仍然不过是在企图逃避当下那一刻的真实呈现。
我不高兴的,我不理解的,我不会不懂的,我不喜欢的,我不想要的,我都需要为自己做出所有的判断和决定,并且如实如是的表达呈现。因为我是个凡人,只是个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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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自己,真的对不起,请原谅我对你所做的一切压制评价与暴力干预,我还在不断学习什么才是真正的爱你和支持你。亲爱的自己,也谢谢你无条件的爱着我陪伴我,无声无息又铿然有力的和我一起完成这趟荒谬又精彩的人间冒险之旅。
亲爱的自己,向你致以我最高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