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亲是个强势的人,年少的时候我经常被她的脾气吓得不敢出声,我小时候是个乖孩子。
那时候想,等我长大了,我一定要离家远一些,就没人管了,就可以任性了。
后来……我真的离家很远了。我以为比较不喜欢会是不习惯女儿不在身边的母亲大人,结果却是我三两天就往家打一个电话,老问她想不想我。
每次打电话,她就说:“又打电话啥事儿啊?家里人挺忙的,谁有时间老接你电话啊?”
然后我就生气了,看看本子上记满满的工作,我一样工作也没做,给你打电话,竟然还嫌我。然后我们母女俩就会围着“我是不是亲生的”,“为什么不惦记我”这类的话题讨论半个多小时,直到她承认是她不对,我表示可以理解,才能和解挂电话。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现在,我还是时不时问问自己是不是亲孩子,她是不是亲妈,她有时候说是亲生的,有时候说不是。看我的矫情程度和她的心情如何。
成为心理咨询师之后,我也做了很多个人成长,母女两个人的关系好了很多。我有时候和她聊天,说,她沈姐,你看就是你当年怎样怎样,我现在才怎样怎样的。然后“她沈姐”就说,你别瞎扯了,你姥爷有7个孩子,我们怎么一个也没心理阴影呢,这都靠个人自己调节啊,你不能老往别人身上推责任。
刀枪不入,我本想让她内疚反省一下,结果人家全然不中招。
不过说实话,虽然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但是我还是很高兴的,毕竟是亲生母亲,她要是因为内疚以后对我小心翼翼的,我也会极其不习惯的,苦日子过惯了,享不了福。
前段时间,室友搬出去住,我开始了独居生活,刚好老家也没有什么事儿,就想着让她来看看我吧,顺道带她了解一下她唯一的女儿的生活。结果呢,我和她奋斗了3天,终是把我给拒了。
第一天——
我:娘亲要不要来北京待几天,带你看看风景。
她:不去了,你爸自己在家,不要你爸啦!
阵亡。
第二天——
我:她沈姐来北京待几天吧,看看你大姐,顺道看看你姑娘。食宿我包。
她:不去了,太费钱,不是怕你花钱,是耽误我挣钱。
我:沈老太太,我昨天想了半夜的理由,你一句话就把我挡回来了,这要是我爸,早同意了,还用这么劝。
她:那我也不去。
阵亡。
第三天——
我:你不来就不来吧,最近身体不太好,本来还想着你可以照顾我一下,实在不来就算了。(苦肉计)
她:我不去,你拿招待我的钱多买点儿好吃的吧。
阵亡。
这三天我是绞尽脑汁想各种办法说服她,上面描述给你们看的是简洁版,其实是每次都是万言书,理性客观版、强势耍赖版、示弱讨好版、威逼利诱版……三天打七个电话,无一次见到胜算。
请问这位阿姨,我真的是亲生的吗?怎么看都觉得是买话费赠送的。
可是啊!就是这同一个人,365天,每天早起给我做饭,从没说过累或者做够了,反而是我有时候闹着起床气说“大周末让不让人休息啊”,她也不生气;同样还是这个人,每次我从外面回家她都要走4公里到城里去接我回家,再把一道道我喜欢但做起来十分麻烦的菜端上桌;同样还是这个人,每次我换到一个新城市就天天给我打电话,直到确定我安顿好了,人很安全才肯放心。
我的娘亲大人,她很直接,说话很直接、做事很直接、爱也很直接。心理人总是喜欢提到爱,那么我的娘亲大人,大概就是用人间最平凡的方式,表达人间最平凡的亲情吧,我又难怪她什么呢。
以前总是什么话也不敢说,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可怜的人,现在换了个角度看她和我,一下子豁然开朗。有时候聊聊天,有时候吵吵架,每次都是我找茬,她接招,再晃点我一招。
前段时间给家里打电话,打了好几遍一直没人接,我心情就特别糟糕。终于打通电话之后,我和母亲狠狠发了顿脾气,声泪俱下控诉他们在家过着好好的日子,完全不管我过得好不好。等我哭得差不多了,母亲说道:“姑娘啊,你说你在外面受委屈了,拿我们出什么气啊。”一句话就把我还没闹完的情绪浇灭了。生气也不是,不生气还觉得好像也不对,我竟然一下子被她逗笑了。再一次败下阵来。
周日就是母亲节了,这两天打电话给她又没人接了,她沈姐去看自己的娘亲了,女儿不重要……我发了微信给表妹,如果她心情不错我就打电话到表妹那里转给她,然后发飙。如果她事情太多心情不太好,我就也打电话过去给她宽宽心。总之,寻找一下存在感。
和母亲斗法的这些年,我想哪次我要是真的把她赢了也许才是真的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