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和女朋友在河边散步，看到一排石凳便坐下休息。河对面是灯红酒绿的酒吧一条街，两边的草坪上各家的宠物狗在嬉戏打闹。 我看到远处一人一直盯着我看，并慢慢的朝我走来，我并没有在意，继续跟女朋友说着话。

"第一，你们公司还缺人吗，保安，保洁，只要是一份工作，工资就算1000块管吃管住就行"

我扭过头看着他，他很自然的注视着我，我才意识到他在对我讲话，没有"你好,请问“或"打扰一下"的开场白。

我心里已经给他贴上了流浪汉，精神病或江湖骗子的标签，同时右手已经指向了道路的另一边，准备叫他离开或是滚蛋。

他看出了我的意图，接着说:

"我今天跑了十几个小区，他们都不招保安，沿途的就算贴着招聘信息的餐馆看见了我也让我赶紧走人，不作任何考虑。我去了警察局求助，他们建议我去救助站，但是我觉得自己还没到那种地步"

他手里捧着一串葡萄，一边说一边吃，我这才开始上下打量他。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留着短发，脸上挺干净，穿着一双拖鞋，一件深色的体恤和一条短裤，肩上还挎着卡其色的单肩包。

"你看见那辆白车没，这串葡萄是开车的帅哥给我的"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路边停了一辆白色的轿车，似乎在等人。

"家里人得罪了也回不去，来城市几天了衣服也弄掉了，现在身无分文..."

他就那么自顾自的说着，红着眼还哽咽了好几次，我稍稍放松了戒备，因为他说的话很有逻辑，是个正常人。

我对着他说:“你看着挺干净的，也不像流浪汉，为什么找不到工作”

他摇了摇头，"现在天黑你们看不出来，这一身衣服我穿好几天了，很脏，而且现在社会复杂，我不是被人当作精神病，就是骗子"

我点点头，没错，这就是目前国内的社会环境。

他看我们在工作上帮不了他，就接着说了句让我稍稍对他产生好感的话。

"第二，我很饿，你们能不能施舍一点食物？泡面都行"

因为我脑海中同时浮现出那些四肢健全，穿着干净衣服甚至抱着小孩跪在街头，面前放着一张纸写着"求回家路费，求5元买一块面包"的人，比起他，我觉得那些人连生存的资格都没有。

我递了一只烟给他，然后才发现我自己没有打火机，他接过烟对我说:"你有火吗？"

我说我没有，你有吗？他说他也没有。挺尴尬的，尴尬到我们俩同时都摇着头，笑出了声。

接着我看了看钱包，刚好有10元零钱，递给了他。

“我能帮你的，只有一碗面条”

"足够了，谢谢，谢谢"

没有鞠躬，没有乞讨般的卑微感，只说了两句谢谢就转身离开。而他最后面带微笑着看我的眼神，就像是一根快要熄灭的蜡烛重新燃起一样，充满了自信与生存的希望。

女朋友说我被骗了，那人也许就是个骗钱的。我不以为然，我宁愿相信他说的都是真的，这个社会真正需要帮助和见义勇为的人们正在人们的视线中被渐渐过滤掉，大家都习惯了只看阴暗面。

我看着他一直沿着河边的道路走，耳朵上撇着我给的烟，双手插在裤兜里，步伐轻快像是在散步，慢慢的消失在城市霓虹下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