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家老王的卫生间最近一直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味道。有时候是抽烟的味道,有时候是拿艾蒿熏脚的味道。
似乎闹鬼。
晚上回家后,已是十点半了。在我上楼道的时候,突然就想到他们家的卫生间了,内心猛得一惊,有些怕了,手里捏的曾子航写的《男人是野生动物,女人是筑巢动物》一书“啪”的一声,竟掉在楼梯上了。
“奇怪,每天晚上楼道的灯都是好着的,怎么今晚就不亮了呢?”我使劲的弹舌,发出清脆的“铛铛”声,竟也无法将楼梯里的声控灯震亮。
“艹”,随口骂了一句,顺手就去捡掉在地上的书。
这个时候,听见楼梯口的防盗门铃“滴”的一下,响了。然后听到一双高跟鞋的声音。紧接着是防盗门“碰”的一声,自动关门了。
我知道,上来人了。当时我还在三楼楼梯。而我家在七楼顶层。因为内心的胆怯以及对上来之高跟鞋主人的好奇,我低头捡书的动作就慢了许多。当一个披着红色风衣的女人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竟吓了一跳。这不是隔壁老王的前妻吗?她不是在十年前因为老王的出轨,一时气不过,在自家卫生间里割腕自杀了?怎么会再次出现呢?
我掉在地上的书再也捡不起来了。我吓得瘫坐在楼梯上了。
“哎呦,是小宝啊(我的乳名),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她的声音还是我记忆中的那种柔软滑甜。
我吓得不敢出声。
她却主动上前扶我。当她凑上前准备扶起我的那一刻,我感到一阵眩晕。这次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她的体香将我的所有嗅觉侵蚀,以及俯身扶我时,她胸前的那如深壑般的乳沟。我突然在眩晕中幻想起了曾经的囧事。
那个时候,我还读初三。老王在我们当地的一所重点高中任教导主任。每次见到老王,我都会主动上前问王叔叔好。逢年过节我们也在一块。因为是隔壁,因为王叔那个时候还未结婚。每次父母亲和他调侃,都三十好几了,还不打算找个姑娘成家吗?你也不寂寞吗?你不寂寞,你那玩意能耐得住吗?然后就是一阵哄笑。
后来听说王叔是有女友的,是他的一个学生。现在还在读大学呢,不过快毕业了。说毕业后结婚。
果然,就在我以优异成绩考上高中的那个暑假,王叔的学生女友也大学毕业了,而且工作也很顺利(当然这个和王叔的跑动是有关系的),被安排到了县委组织部,好像是部长助理还是秘书,正式在编的。当时,父母们都一直夸王叔真有本事。不但自己混得好,还娶了一个小自己10多岁的老婆。这个老婆长得哎,实在是俊俏,真可以用“臆想之美”来形容。什么是臆想之美呢?就是你尽可以自己想象,你想象她有多漂亮她就有多漂亮。看能诸位看官看到此,还不相信。我向天毒誓,若说虚言,宁愿今晚被她的这鬼魂侵蚀。若不是她的美貌,怎么此刻我竟忘了她已死的事实呢?
他们是在暑假的最后一个礼拜结的婚。那个时候我正在军训,婚礼没参加上。但是晚上却趁机闹了一阵新娘。我们这里啊,有个习俗,就是新婚之夜,在夫妻睡觉时,丈夫的好友亲戚们要闹新房。当然主要是折腾新娘。比如让新娘给自己点烟,先让新娘抽几口,然后再塞到自己嘴里。就等于是和亲娘接吻了。典型的意淫。当然也有更坏点的,趁机揩油。比如互相推搡的过程中,捏一把新娘的屁股或者大腿,亦或更甚,抓一把奶。
当时的我啊,虽上高中了,可是在大人们眼里,依旧是个小屁孩。故而我只是站在旁边傻愣愣地望着他们闹。可是那个时候,我是愤慨的,觉如此美貌之人,竟如此亵玩。可是同时,我也处在荷尔蒙正盛之时,不自觉地也幻想,今夜的新郎是我该多好啊。想着想着,裤裆里的那物竟不争气的挺了起来。因为是夏天,因为穿的是短裤,我的这一反应竟被大人们发现了,一个人喊道:“瞧小宝,看到别人的娇娘都憋大了”。大人们开始哄笑,这个时候我也不自觉地与新娘对视了一下,发现她的眼光也向我的那物瞧来。当时的脸臊啊,让我夺门而出。
可就在那晚,他们的新婚之夜,我竟把我的第一次给了双手。而大脑中却满是王叔的新娘。
王叔的新娘叫金枝。年龄大我五岁。可我每次见了都要喊金姨。这让我很不爽。可是又有什么法子呢?谁让她嫁给王叔呢?有时候竟不自觉地会骂王叔“老色鬼”。为什么会这么骂呢?自我上高中后,偶尔会从学校的老师的嘴中听到说他的事,好像和哪个女老师有情况。可我只是道听途说,也不相信王叔会是这样的人。再说家中的那位金枝,多漂亮,王叔怎么会看上别人呢?更重要的事,大人的事,小孩不管那么多。
我的任务就是学习。金枝阿姨在闲暇时,也会给我补英语,教我一些写作的技巧。从高一到高三第一学期,我几乎包揽了全级第一的宝座。无人能及。我也为此骄傲着。
可是,就在我高三第二学期的3月8日时,那个时候我们正式开学才一个多礼拜。那也是三八妇女节。我晚上下夜自习后,刚到家属院,就听见楼上母亲在哭,“我的傻妹子呀,你怎么这么傻啊,年纪轻轻的,有什么想不通的啊?……”
怎么了?我当时就懵了。
我飞速地跑到七楼,发现七楼王叔的门开着,里面很多人,喊着,哭着,吵着,骂着,各种声音充斥在我的耳膜里。
我看见母亲抱着脸色蜡黄的金枝姨嚎啕大哭。王叔则跪在地上自己给自己扇耳光。
我强忍着泪水,退了出来。到了家里。父亲一个人在沙发上默默地抽着烟。父亲已经不抽烟好多年了。今晚又点起了烟。我明白,父亲不开心。
“爸,怎么回事?金姨怎么了?”我哽咽地问道。
“死了。”父亲抛给我一句冷冷的“死了”,就死寂般地沉默了。
“死了?怎么死了?为什么啊?”我有点歇斯底里。
“你王叔昨晚一夜未归,今天早上,你金姨出去上班的时候,发现你王叔和一个女的从‘绿野’宾馆”中搂抱着走出来了。然后好像你金姨看见了,你王叔也看见你金姨了。你金姨就返回家了,然后反锁了门。在卫生间里割腕自杀了。等你王叔回来找人撬开门锁时,她已经没气了。”父亲说完,泪花也止不住的落下来了,叹了声,“哎”,有恢复到了死一般的沉寂。
金姨过世都十年了。自金姨过世后,我的情绪低落之极。成绩也开始下滑。最终在高考之时,只考到了一个普通师范。而今,我也在王叔所任职的学校里当老师。只不过王叔,已经成了校长。王叔后来再未婚娶,也无子嗣。
从今年过年开始,王叔一直给爸爸说,他们家很奇怪,卫生间里总有一股烟味,有时候像是香烟的味道,有时候又像是艾蒿熏脚的味道。
我爸开玩笑说,你们家不会闹鬼吧。
王叔也笑着说:“女鬼”。
突然大家都不说话了。
在楼梯里,我被这个已故十年的金姨扶起,她顺手捡起书,看了一眼,递给了我,说了一句:“我要是当年看到这个书,估计就不会做傻事了。男人和女人毕竟是不同的,爱一个人,何必在乎肉体的归属呢?今天是三八节,我接着你的阳气来看看你王叔,一直都想来,每次都没法进。家里卫生间里总是有一个男人在抽烟,或者用艾草熏脚。当年就是他,硬逼着我割腕的,然后随了他去。这个人就是曾经闹新房时嘲笑你的那个人。还记得吗?”
我再次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之中。但我还是壮着胆子“嗯”了一声。
“一起上楼吧”,她不言语了,拉着我的手。
我感受到的不是冰冷的手,而相反,是柔软,是温度。
死人不是没有温度吗?可是鬼呢?有温度吗?我不知道。
心里自言自语着。
感觉好久,才到了七楼。听见王叔家里有动静。对啊,今天是三八节,也是金姨过世十周年纪念日。估计他们家在悼念吧。
就在我准备说“到了”的时候,金姨却不见了。我“啊”的尖叫一声,王叔家的门打开了。
是王叔。他手里端着一碗水,准备放在门口。
“王叔,在干嘛呢?我刚见金姨了。”虽然他是我的校长,可我习惯了喊王叔。
“什么?他手里端的水因为他的激动而抖了出来。”
忽然他家里响起了铃铛声,还有听不懂的声音。好像是在念经。
“你们家在干吗?”
“收拾!”
我再没多说什么。
进了我家门。
父亲还没睡。“爸,还没睡?”
“恩”。
“爸,我刚上楼梯的时候,见到鬼了。是金姨。”
“哦。”父亲很平淡地应了一声,“人祸啊,怎么收拾都没用。”
这个时候已经睡下的母亲也披了件衣服,从卧室出来了,说:“是啊,你刚看到的真是你金姨,当人不对时,鬼魅就会常在身边的。”
我惭愧了 ,我知道母亲这是再说我了。因为我也因为出轨,让妻子生气了。妻子已经带着女儿回娘家近半年了。
母亲说了句:“造孽啊”,就回房了。
父亲说:你啊,好的没学,却学得尽是……
父亲又沉默了。
我默默回到卧室,掏出手机,给妻子发了条微信:亲爱的,原谅我好吗?今天是三八妇女节,我想起了你分娩时的痛苦,你因工作而不能及时回家给孩子喂奶,而奶涨的疼痛,你也不曾抱怨。可是我却……还记得你给我推荐看的那本《男人是野生动物,女人是筑巢动物》的书吗?我今晚看完了。明天来接你回家,好吗?
我想,我要失眠了,因为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