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心栽花
对于古城的人来说,今天是一个值得欢庆的日子:他们的父母官乌良生由于高升了,所以今天要离任赴职。尽管新的官员还没有到任,但总不会比这个“无良心”还坏吧,古城百姓的心中都是这样想的。“无良心”是古城人对乌良生背地里的称呼。
乌良生是古城的县官,这个官职据说是花钱买来的,因为朝廷中有大官支撑,所以总是很神气,听说其本人还身怀绝世武功,不过并没有人见识过到底有多高。乌良生在古城是尽可能的搜刮民脂民膏,与那些富商勾结在一起,哄抬物价,强抢民女,吃喝嫖赌,无恶不作,大家都拿他没有办法。曾经有个老农,因为不甘女儿被他抢去,最后还被逼死,忍气吞声了好些年,终于熬到上面有人来巡察的时候,拦路喊冤,最后人却不知所踪了,自此再也没有人见过他。而如他这般的还算好的了,更有甚者也许会全家遭害,连亲戚朋友都会受到牵连。所以但凡有些本事的人,都逃到外地去了。剩下的人也都是在苟延残喘。而乌良生始终安稳地做着他的官,过着他的享乐生活。当百姓被压榨得一干二净的时候,乌良生却高升了。
不知又会有多少的人受到残害啊!古城的百姓在为自己庆幸终于解脱的同时,也不免为别人担忧。虽然不能大肆张扬的庆祝,古城百姓的脸上还是抑制不住地焕发出了很久已未曾有过的神彩。大家在心中也还暗暗存着一个期望:这样无良的官员竟然还能高升,不知老天有没有长眼啊,真希望他在赴任的途中出了意外,“兰花客”不知道会不会出现呢?
(图片来自于网络)
“兰花客”是近年来专门惩奸除恶的一个神秘人物,他叫什么名字,是男还是女,是老还是少,几乎没有人知道。只是在近五年来,他已杀了不下五十个恶名昭著的恶霸土匪或是贪官污吏。因此他也是众多黑道人士仇恨的对象,还是朝廷的通缉犯。可是在百姓的心中,在那些处于水深火热的人的心中,尤其对于那些曾无意中受过他恩惠的人来说,他却是个侠客,一个真心为民的大侠。因他每次行动之后都会留下一支兰花,所以人们就都称他为“兰花客”。
乌良生的车队一路小心翼翼,沿途并无意外,行至城外七里的时候,乌良生说肚子痛,想要去方便一下,他也并没有忘记叫人跟着保护自己。在他刚蹲下的同时,一柄长剑也跟着刺到了他的后背,他的随从惊呼出声,想阻止已力不能及,以为乌良生这下是必死无疑了。不想那乌良生却是个高手,一个绝顶的高手,这一剑竟被他躲过去了。虽然躲得很狼狈,在这样的时刻,竟还能保持着如此高警惕的家伙,难怪做起坏事来无所顾忌,并且坏事做尽居然还能高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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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一剑失了手,那刺客也已再难寻得刺出第二剑的机会,自己已被暴露了,他很快被人团团围住。只见那是一个头发已有些发白的人了,戴着面具,看身形应该是个男的。乌良生的人马中不乏高手,他自己于是到一旁掠阵去了。那刺客很快被他们围得无法招架,只是乌良生说要把他生擒,他们才没有狠下杀着,他们终也没能如愿拿下他的活口。虽然已没有能力再攻击他人,可他大概知道自己早晚会有这一天的,也随时做好了自我了断的准备,他只留给了他们一具死尸。
面具被揭开的时候,现于众人眼前的却是一张虽显沧桑却还颇为年轻的面孔,不过三十上下的年纪,他留下的唯一遗物,就是怀中那支已被他的鲜血浸染成红色的兰花,一滴滴的血珠还在滚落,刺得人的眼睛发疼,仿佛带血的泣诉!
无意插柳
已经三天了,师父都没有回来。三天前的早晨他出门前曾和我说,如果到天黑他还没有回来, 让我就收拾好东西赶快离开此地,不要再等他了。尽管他没有告诉我要去做什么,可是我知道他要去杀那个乌良生,那天他要离开古城去别处赴任,平时他的府第戒备森严,所以那次是最好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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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之前我就知道师父实际是江湖人士和百姓乐道的那个“兰花客”了,但是师父自己不告诉我,我也就不和他提起。他常常会一个人坐着发呆,我们每次经过有水的地方,他总是很容易出神。偶然一次他和我讲起,说他本是一名乡下的撑船仔,无父无母,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欣兰,每天最开心的时刻就是傍晚回去的时候站在船上看到欣兰在岸边向他挥手的神情。两人一直在乡下过着简单快乐的日子,他们从来没想过要离开那个渔村,以为会那样过一辈子的,成亲,生儿育女,相伴到老,再一起死去。可是就在他们准备要成亲的那年,进城置办成婚用的物品的时候,欣兰却永远的离他而去。她不幸被城中一个贪官的儿子看中,被强抢而去,而师父自己被他们打得奄奄一息,幸好师祖路过救了他。整整七天七夜,当他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的时候,得知的是欣兰不堪那恶少的凌辱,已羞愤自杀的消息。他本想随她一起而去,可心中又不甘她就这样的无辜枉死。师父在师祖的药庐中调养了半年,才终于回复过来。
师父从此跟着师祖学些医术,因为身体虚弱,师祖也教他一些练功的心法,可是每每想起欣兰的仇,想想自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总是愤恨难消,所以更是一门心思练武去了。为了早日能达成心愿,可以早些与欣兰相见,师父不分昼夜的苦练。因为有师祖那样得道高人的指教,没有等太长的时间,师父就亲手血刃了仇人,以告慰欣兰的在天之灵。报仇之后,师父却改变了想法,决定尽可能地帮助一些如曾经的自己般无能为力的人,因为欣兰生前最爱兰花,所以师父就时时会带些兰花在身边,仿佛欣兰在他身边一样。
三年前师父遇见我的时候,我是街上的一名乞儿,每天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还要时时遭人欺凌。那天我又一次地被一群无赖殴打的时候,师父如天神般的出现救了我,并且收养了我。我们住在深山中,他常常会出远门,每次都叫我在家中不要乱跑,等他回来。这一次他却把我一起带上出门了,并且叫我把能带的东西都带上,好像要搬家的样子。
五天了,师父还是没有回来,我知道他一定出事了,整理包袱的时候,发现了师父留给我的一封信:小兰,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师父已经不在人世了,我走后,你自己要坚强的活下去。师父对不起你,又要扔下你独自一人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知道自己迟早会有这一天的,当我杀人越来越多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终有一天也会不得好死的,尽管还被很多人冠以了“大侠”的称呼。
今天终于迎来了这一天,今天我要面对的对手据说很强大,我已做好了和他同归于尽的准备,即便和他同归于尽,也可死而无憾了。这些年来,我活得太累了!
终于可以见到欣兰了,我已让她等得我太久,只但愿,那个世界没有这般的丑恶不堪!
可是师父终究还是要含恨而终了,虽然早就调查过乌良生是个高手,却没想到原来他武功会是如此之高,又是如此的谨慎小心之人,结果被他逃过了师父同归于尽的一击,却是依然遗害人间。也许含恨而终是必然的,即便这个乌良生倒下了,还有更多的乌良生,只要这个世上还有那么多的乌良生,那么,不论何时死去,以何种方式死去,都将会含恨而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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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开始了流浪的生活,也更深地体会到了社会的黑暗和生活的艰难。那些受害者更多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所以要么只能忍辱偷生,要么含恨而终,像师父那样最终能血刃仇人者,像我这样能遇见师父那样的好人的,实在是少之又少。看到他们的遭遇,总是会想起师父和欣兰,也总是会想起自己,因此心中的痛更甚,恨也更甚,常常想不如死了算了,竟然生在这样一个丑恶的社会里,可是又不甘心,这个社会不会因我的死去而有一丁点的改进。终于明白师父的所做所为了:尽可能多地去除掉些可恶可恨之人,以暴制暴,这是我们惟一能做到的事,只是我没有师父那样的能耐。但我也已下定决心,至少要为师父报仇,而且一定要为他报仇,哪怕是赔上我的性命!
在坊间我常常听到有关于师父的传言,而每每听到那些百姓茶余饭后谈论起师父,并把他称之为大侠的时候,虽然也会为师父感到骄傲,可更感到痛心。大侠之名之对于师父,对于我,以及这个社会,象征的并不是正义或是光明,它时时刻刻提醒的恰恰是社会的黑暗和罪恶。如果欣兰没有惨遭凌辱至死,师父和欣兰现在一定是一对平凡幸福的小夫妻,也许此刻正在家中弄儿为乐;而我虽然不会遇见师父,可是应该也有属于我的平凡生活;如果社会上没有那么多丑陋可恶的人,师父又何以会去杀人,竟换来了这“大侠”的称谓呢!
我相信师父从来没想过要成为大侠,如果可以,更希望这世上从来也不要有大侠这类人,事实是师父成了杀人王,而我也将要去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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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良生很是得意,朝廷通缉的“兰花客”竟然也死于自己之手,想不到又立了大功一件。他确实因此又高升了一职。
在他再次赴任的途中,我如愿的被他强掠而去。不管他再如何的小心谨慎,我相信,迟早我都会替师父报了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