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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民族融合的产物,爸爸是汉族人,母亲是哈萨克族人。我有一个汉族名字安建军,只因为我出生在8月1日,我有一个哈萨克族的名字玛丽亚,意思为光明。
1963年母亲不顾父母的阻拦,付出和家人断绝关系的代价,和当时身为军人的爸爸组成了新的家庭。1964年母亲生下了大姐,在大姐一岁多的时候,外公外婆才算勉强接受这个汉族女婿。
母亲常和我说起她第一次遇到父亲的场景。那是一年夏天,母亲骑着一匹银鬃银尾的白马放牧,那是母亲最钟爱的一匹马,它跑起来就像是一道闪电划过大地。她最喜爱的是白马那月光似的尾巴,那尾巴摆动时像一把扫帚,仿佛能把能世间所有的黑暗驱散。
夏天的天气说变就变,就像娃娃的脸。刚刚还是晴空万里,忽然乌云翻滚而来,西边的天际被墨色吞掉大半。母亲看到要变天,赶紧策马扬鞭,把羊往家的方向赶。忽然一道银亮的闪电猛地划破云层,把暗沉的天空劈开一道裂口,转瞬消失。紧接着,闷雷在云层里滚了几圈儿,“轰隆”一声,如同一颗巨型炸弹在头顶炸开。闷雷在母亲头顶轰然炸开的瞬间,驮母亲的白马,突然发出了一声短暂的嘶鸣,前蹄高高扬起,几乎要将母亲掀翻。紧接着发疯似地狂奔,好像是要挣脱束缚,逃离这震耳的声响。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母亲惊呆了,她大脑一片空白,只是出于本能用膝盖紧紧地夹住马腹,避免被扬起的马背甩出去,喉咙里不自觉地溢出了一声声恐惧的低呼。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母亲迎头遇到了一个骑枣红色马的身影,母亲的低呼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翻身下马,在白马奔过的瞬间,他猛地跃起,一只手牢牢抓住马的鬃毛,另一只手撑住马背,借着力道翻身跨到白马另一侧。坐稳后,他便立刻伸出手臂,从背后环住母亲的腰,双腿死死夹紧马腹,另一只手一把夺过晃动的缰绳,猛地向一侧用力拉扯,白马嘶鸣着试图挣扎,他俯身贴近马耳,粗声喝止:“停下!”手上不断调整缰绳的力道,交替轻拍马颈安抚,一点点卸去它狂奔的冲劲,它的步伐渐渐由慌乱变得平稳。
受惊的烈马终于被制服了,那人敏捷地翻身下马,并贴心地伸手扶母亲下马。此时的母亲依旧惊魂未定,脸色如纸般惨白,这时他才注意到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挺拔健硕的身穿解放军制服的身影,他肤色微黑,浓浓的眉毛下眼睛不大,但里面却盛满了星光,此时的他正关切询问母亲要不要紧?母亲只顾摇了摇头,脸却不由得变得绯红,心儿像小鹿一样怦怦跳了起来。
通过攀谈母亲知道了他叫安家骏,汉族人,来自四川成都,因为家里比较贫穷,19岁就参军了,现在他们的部队就驻扎在附近。这次意外邂逅,让母亲对安家骏一见倾心,从此他的身影在母亲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转眼母亲到了婚配的年龄,按照传统的习俗,母亲得嫁一个哈萨克族男子。家里给她介绍了很多哈萨克族男子,可是母亲心里早已经被安家骏填满,她都一一拒绝了。外婆不明白这个一向乖巧懂事的女儿,为何在婚事方面让他们犯了难。后来不得已的情况下,母亲才红着脸向外婆吐露了自己的心事。外婆想尊重女儿,但在他们这里好像没有嫁给汉族人这样的先例。外婆试着给外公商量,外公一下子暴跳如雷,他坚决不同意母亲嫁给汉族人,他放下狠话:“你若嫁给这个汉族人,全当我没有你这个女儿!”
母亲看似柔弱,但却有自己坚定的主见,她最终冲破重重阻力,如愿嫁给了父亲。
婚后父亲仍然在部队里服役,母亲像其他的哈萨克族女人一样围绕家庭和牧场辛勤地忙碌着。父亲很心疼母亲,他只要一有时间,就会帮母亲承担很多家务工作。两人相濡以沫,感情很好。在大姐3岁的时候,母亲又有了第二个孩子,也就是我的二哥。母亲说二哥长得最像父亲,简直跟父亲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父亲对二哥很是宠溺,常用脸去亲二哥,为了不伤到二哥,父亲每天都要把茂盛的胡子刮得光光的。
在二哥8个月的时候,突然高烧不止,小脸烧得红彤彤的。母亲心急如焚,把富有经验的外婆请来,外婆仔细地查看了二哥的病情,亲自煎药给二哥服用,但仍不见效。父亲果断地决定用马拉着雪橇载母亲和二哥去乡镇卫生院,当时时值冬天,外面的气温零下20多度,凛冽的寒风如同锋利的刀片,刮在脸上生疼。外婆亲自把自己的一床羊毛被子盖到母亲和二哥身上。
经过几个钟头的艰难跋涉,他们终于赶到了医院,但当他们把厚厚的棉被,羊毛被拿开,母亲颤抖着手抱出二哥的时候,二哥不知什么时候已停止了呼吸。母亲的世界瞬间崩塌了,她抱着二哥号啕大哭。父亲也近乎疯狂,大声呼救医生。医生匆匆赶来,一番检查之后,也只是失望地摇了摇头。父亲当时就颓然坐到了地上,过了半天他才喃喃道:“在老家成都绝对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这样恶劣的天气,这样艰难的路途,耽误了我的娃呀,纵然有万般不舍,也无能为力呀……”
二哥的夭亡让母亲大病一场,父亲也憔悴不堪,仿佛一夜之间他的双鬓染上了白霜。这时候好在有外婆默默地陪伴,支撑母亲,母亲慢慢地从丧子之痛当中走出来。
秋水伊人:
常用脸去亲二哥,为了不伤到二哥,父亲每天都要把茂盛的胡子刮的光光的。
在二哥8个月的时候,突然高烧不止,母亲把富有经验的外婆请来,亲自煎药给二哥服用,但仍不见效。父亲决定用马拉着雪橇载母亲和二哥去乡镇卫生院,当时时值冬天外面的气温由零下20多度,外婆亲自把自己的一床羊毛被子盖到母亲和二哥身上。
经过几个钟头的艰难跋涉,他们终于赶到了医院,但当他们把厚厚的棉被,羊绒被拿开,母亲抱出二哥的时候,二哥不知什么时候已停止了呼吸。母亲抱着二哥号啕大哭,父亲也近乎疯狂,大声呼救医生。医生赶来,也只是失望地摇了摇头。父亲当时就颓然坐到了地上,过了半天他才喃喃道,在老家成都绝对不会发生这样的
悲剧,这样恶劣的天气,这样艰难的路途,耽误了我的娃呀,纵然有万般不舍,也无能为力呀……
二哥的夭亡让母亲大病一场,父亲也憔悴不堪,仿佛一夜之间他的双鬓染上了白霜。这时候好在有外婆默默地陪伴,支撑母亲,母亲慢慢地从丧子之痛当中走出来。
三年后,三哥出生了。三哥继承了爸爸妈妈的优点,他微黑的皮肤,亮亮的眼睛像父亲,饱满的额头,高耸的鼻梁像母亲。爸爸妈妈对三哥更是小心翼翼,呵护备至。一岁时当三哥清晰地喊出“爸爸妈妈”时,爸爸妈妈的心被幸福填满了。爸爸让三哥高高骑在自己的脖子上,带他去商店里买好吃的、好玩的。母亲虽然有时会嗔怪父亲这样会把孩子惯坏的,但那眼中的爱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我想父母是把对二哥的爱加倍补偿给三哥。然而,命运似乎并不打算放过这个家庭。转眼三哥到了一岁半,父母最担心的事发生了。三哥突然发起了高烧,还咳嗽不止。父亲这次一刻也没有耽误,他心急火燎地联系了班车的司机。可此时正值冬天,班车早已停运了,父亲只差跟人家司机跪下了,求人家带着爸爸妈妈把三哥送到医院。路上走走停停,路上走不过去的时候,父亲要下车用力推车。妈妈抱着三哥,听着三哥高声低一声的咳嗽,心急如焚。
颠簸了几个钟头,终于赶到医院了,三哥已经气息奄奄。
医生全力抢救,最终没能把三哥从死亡线上拉回来。妈妈当场昏厥过去,父亲看到母亲如此心力交瘁,只能勉强打起精神,做母亲的精神支柱。我不能不怨残忍的命运,在4年间让我的双亲接连失去两个儿子,父母或许早已把眼泪都哭干了吧。
尤其是父亲,他入伍后驻守边疆,并且想扎根边疆,上苍为什么要这么残忍?让他付出这么惨重的代价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