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韦应物的 《寄全椒山中道士》:“今朝郡斋冷,忽念山中客。涧底束荆薪,归来煮白石。欲持一瓢酒,远慰风雨夕。落叶满空山,何处寻行迹?”
我想要一个竹篮,一根鱼竿,一口大钟,还要一所柴屋。
把春分留给农夫、老妇,点秧,采桑,吩咐大儿溪东锄豆,叮嘱中儿莫忘织鸡笼,看着无赖小儿,骑着黄牛打诨。我只想拨开桑叶采撷桑梓,吃得满嘴胡子也紫红罢了,抑或看夭夭桃花,如何灼灼其华。
把七夕留给想执子之手、与子携老的痴情儿女,欢喜他们念着“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海誓山盟。我只想独坐在石上,做一个蓑衣钓叟,在风雨泥泞之中把天地也等得戚戚无语。
把落叶留给许仙吧,一扫一个秋,在无尽等待中,至少他们可以同时望着塔外的老树叶子,在颜色的转换之中看见彼此的思念。若可能,会不会有一片黄叶带着白娘子的痴念恰巧落在许仙的手心里?我想做一个撞钟人,日暮清晨,晨昏定省,让钟声把庙宇檐角都悠扬得远古清醒。
最后的冬至,我要留给我自己。我要搭建柴房茅屋,门扉栅栏围着,墙角数梅种着,打一口水井洗茶,迎不期而至的好友。如果有一天,你想我这个山中客,那么不必用信笺告知我,我只是这个山野的寄居者,来或不来,全凭此山野做主。
夜深了,点一盏青灯,守着一豆微光,把夜燃得漫长。茅庐草棚中,我劈薪煮酒,外面已是残雪腊梅。若你草履已湿,请自推门而入,桌上一碗热酒自饮了吧,我已安眠于榻上,勿理。酒已饮过,身子不再寒意阵阵,胸口涌动着一股暖意。你望向窗外,梅影疏清,清冷的月光掀起你半生浮萍———我身在何处?你突发疑窦。低头拨火看着青衫一角白色的湿气上逸,你听见我翻身发出的窸窣声音,看着竹桌竹椅、一碗一筷、一床一人,好友已入眠,这里什么都缺却又什么都不缺。你忽而一笑,若心有所系,则身在何处又何妨?记得心在何处即可。
心之所向,则身之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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