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直在四处跑，越忙越乱，还好，暂时告一段落。

今天回来的车上，单曲循环 父亲的散文诗，好歌。平淡的回忆，琐碎而真实，不生硬，不突兀，就那样安静地唱出来，像小时候奶奶给我讲故事，以前啊... 故事的开头不精彩，整个故事戏剧冲突并不强烈，最高亢的是父亲不忍女儿嫁与他人的那句。每次听到这里，我总是忍不住想起爸爸，我说我是他上辈子的情人，他说我欠你的是吧。爸爸的爱不浓烈，情绪一上来，他总是一句话轻巧地转开。他一直是那个会自嘲，戏谑的男人，我问妈妈，爸年轻的时候是不是特别油嘴滑舌。我妈只是笑笑，眼角的皱纹一点点拉长，却不答，顶多哼一句。

我听过很多以前的事，没有1984，那时我还没出生。据说那一年，他俩还不认识。我问妈妈，你俩当年咋认识的，有没有啥浪漫的桥段。我妈斜我一眼，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不慌不忙地换台，准时看家庭剧。我接着问，你咋看上我爸的。我妈瞪我一眼，举着遥控器朝我脑袋比划了一下，我也就配合地往我爸那边躲了躲。我爸笑说，因为你爸我当年长得帅呗。我跟我妈同时斜了他一眼，我满眼的不信，我看向我妈，她还是笑。我搬出那本旧旧的相册，封面上落的灰生了根，仔细辨认，似乎还有油点，充满岁月的味道，嗯，饭的味道。

事实证明，我爸年轻的时候真的挺帅。瘦瘦高高，精精神神，寸头，五官端正，浓眉大眼儿，咧嘴一笑露出大白牙，活脱脱一个阳光大男孩儿。满脸的胶原蛋白，挡不住的荷尔蒙。以为我妈当年是有眼光，看上了小伙儿瞅着有前途，没想到她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颜控。我夸我爸，行啊小伙儿，年轻的时候挺精神，挺帅啊。我爸挑了挑眉毛，掩不住的得意，那当然，你爸我现在虽然人到中年，那也是风采依旧。我低头不说话，我妈轻轻咳了两声，顺手换了个台。

接着翻相册，看到了年轻时候的我妈。那年大概流行卷发，她们全班女生都一样的小卷儿，估计一个烫头师傅做的。在一群漂亮姑娘里面，我还是一眼认出了我妈，安安静静地笑着，瓜子脸，大眼睛，双眼皮，眼睛好像会说话。并不是很惊艳的模样，可是就那样站着，不争不抢，淡淡地笑着，还是会注意到这个姑娘，那双眼睛，真的很漂亮。我跟我爸说，你还跟我说要注重内在，你当年不也是一样看脸吗。爸妈都笑了，爸爸的抬头纹，妈妈的鱼尾纹，当年的他们，不再年轻了。

我们一家人，都不善于表达感情，明明爱着彼此，明明感动的不行，说出口的永远都是嫌弃。情人节的时候我买了花送给爸妈，我爸细心地把它们插进花瓶，满眼都是欢喜，转脸就说，这能买多少白菜。我妈跟着说，就是，给你的钱太多了是吧，不如买几罐酸奶。我们之间错过了多少朵玫瑰，又少买了几颗大白菜，少喝了几罐酸奶呢？想回去看看爸爸当年的浪漫，妈妈当年的温柔。

爸爸不再浪漫，玫瑰在他眼里比不上一顿面条儿。妈妈仍然温柔，絮絮叨叨的更有烟火气。我会挽着爸爸去散步，回家的时候买个大西瓜，聊聊最近的物价。我会牵着妈妈的手去买菜，听她说茄子又涨价了，蘑菇打激素了。我们一家三口，一起站在广场边看广场舞，认真讨论我妈退休以后适合跳哪一种。并肩走在一起，我比妈妈高出许多，跟有些驼背的爸爸也差不多高了。遇见熟人，会亲切地打个招呼，听他们客气地说一句，哎呀，姑娘长大了，更漂亮了。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转脸我爸就说，天儿都黑了，脸都看不清，漂亮啥，净瞎说。

我长大了，陪他们的时间越来越少，我妈会问，你这件衣服啥时候买的。我爸也会说，你最近又熬夜看比赛了没有。他们老了，除了我，不太关心其他的事情了。爱回忆以前的事情，爱看老照片，有一天我妈翻出我小时候洗澡的照片，神经兮兮地跟我说，我有你的裸照哎，别惹我，省着点儿钱花啊，不然不让你爸偷偷给你打钱。吓得我赶紧看了看银行卡余额，然后看到了不到一岁的我坐在盆里洗澡的照片，哭笑不得。

真希望不要这么快长大，让我多看看年轻的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