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那条河沟

那天下着雨,我打着伞从小桥上路过,不经意间看见了河水,澄澈透明,我这老花眼也能看清小鱼小虾在快活地穿梭,不由得想起了小时候的这条河。

这条河,起源于我的老家那座山。一股山泉不知从何而起,一路欢歌,到我家门前已是哗哗作响。一个连一个的断崖形成一个连一个的小小瀑布,最高的竟达二十多米!因为高,又因是人为采石造成的,毫无可攀可踏之处,我们是不敢去爬的。其他的则不然:天然形成的断层,不但不规整,甚至很多岩石像石阶,只不过高度不够统一罢了。冬天是枯水期,水少,大多瀑布只有顶上可见水流,不多时就成了飘渺的烟雾。沿着断崖往上攀爬,是最好不过的休闲方式,既暖和,又锻炼了胆量和臂力,之所以我现在还能单手提桶装水,可能就是那时爬上爬下的功劳吧。夏天就不太友好 ,大多数时间,河沟里的水是满的,每个瀑布下面都是个深潭,既不敢在激流中逆水而上,更恐惧不慎落水的灭顶之灾——小时候还没学会游泳呢。

夏天我们就去爬溶洞。河沟的中段有两个溶洞,一在河沟的东侧,稍大,有两个厅,大的一个厅也不过四五十个平方,我们喜欢在这里乘凉,或是拿了作业来,就着洞口的天光做,往上穿过一个仅容一人的小洞 ,就是一个小厅,这个小厅虽小,钟乳石却颇多,石钟乳、石柱、石幔、石花,应有尽有。但我们一般是不去的,里面太黑,没有洋火是点不燃火把的。河沟西边的溶洞在半壁上。从河沟的巨石上跳跃过河,再上一缓坡,就来到洞口下,洞口离地六七米的样子,大概80度,没有一棵树,也没有一株草,只有我堂哥用小锄头掏出来的浅窝。爬上去必须手脚并用,全神贯注,稍不留神可能就会摔个半身不遂——那个时候却并没有这样想过。爬上去后,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洞,只能坐或躺在里面,关键是里面什么都没有。第一次我刚爬上去时,有些懊恼,不懂我堂哥为什么推荐我来这里,费九牛二虎之力值得吗?但当我盘腿而坐,面向对岸时,从肌肉到精神,一下子松懈了下来。山风从我耳边刮过,细数鹰的勇敢;山泉在我脚下跳跃,无论它如何努力也达不到我的高度;东岸那棵古树倒挂于绝壁,气定神闲地与我对视着……有一种俯瞰众生的盲目与从容。

河沟里的水很是清澈,在那个靠担水用的年代,河沟就是我们天然的洗衣场。大块的大块的石头被水冲得干干净净,铺了衣物,打上肥皂,摁住用刷子用力地刷,再用石头压住放在水流处,等后面的刷完,前面流水处的也已漂洗干净,减少了许多劳力。洗衣之余,就是搬螃蟹了。掀开水中一块长满青苔的石头,一般都能看到一两只螃蟹或仓皇而逃,或呆若木鸡,无论它跑得快与慢,都难以逃脱我们的手掌心。我们捉住螃蟹,一般两个用途:一是放在没水的石坝上,看它举着巨钳霸道横行;再就是掰掉它的大钳吃掉,大人们都是这样做的,我们也依葫芦画瓢,并不知其中的原因。但最终我们还是都会把螃蟹扔回河沟里,并不带走,下一次见到一个没有大钳或大钳还没其他腿粗的,就放掉——已经被捉过一次了嘛。

……

后来有了一座小煤窑,然后越来越多的煤窑,河沟里的水渐渐少了,冬天干脆断流;接着玻璃厂也扩张到了那小河沟的上游,夏天仅有的一点水也是臭气熏天;大的溶洞不知何时坍塌了,小溶洞对面的古树被人盗挖据说没有抢救活;偶有的几个浅浅的水洼里再也没有了小虾小蟹,连青苔都不长;后来,连去河沟的路都荒芜了……

后来的后来,小煤窑关闭了,玻璃厂搬迁了,可惜,老家门前那段小河沟里的水却再也回不去了,只从山脚汇入这条河,好在这条河开始清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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