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刚刚从医院回来,咳得停不下来。
买了两包药,是挂的急诊,担心钱不够用,我把信用卡借给她拿去用,还是有点愧疚,为啥没陪她去,这么晚了。
她回来还挺雀跃,一个劲儿地说好便宜好便宜,咳得眼泪都出来了,窝在客厅的桌子边喝粥。
我拍拍她的脑袋,不知道怎么安抚她。
昨天这个时候,我躲在沙发边哭成了泪人,她一直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不说话。
这是我们一直以来的默契,说完委屈都不会替你分析你该怎样怎样,这个时候不需要理性,需要安慰和理解。
这是半年前我在豆瓣上找的室友,为了分摊市中心昂贵的房租,我到这个城市的第二天就见到了她。我们是前一晚在豆瓣上约好的。
我说求室友,她说带上我带上我,我们就相处到了今天。
可以说,是从分摊到陪伴。
我常加班到深夜,回来她已经睡着了。我早晨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在上班的路上了。整整三个月。包括周末,我都在离家500米内的公司加班。
交流很少,同在屋檐下不相识的感受,第一次明白。
那个周六要出门,她欲言又止,然后说:“你就不能不去加班吗?”
我想想恶劣的房东,互不交流的几家住户,乌漆嘛黑被隔断的厨房客厅,跟她说:“跟我一起去加班吧。”
那是破冰的开始。
有天回家,她有点失落地说:“我的手机坏了。”
我问为什么。
她说:“我去上厕所,手机掉地上弄脏了,我就洗了洗,然后坏了。”
我憋住笑问她:“送修理店了吗?”
她说:“听说放米缸里可以变好,现在手机在米缸里……”
这个梗我能笑一年。
现在我窝在床上码字,穿的睡衣、拖鞋、箱子、电热毯、晚礼服、袜子、锅碗瓢盆,都是她帮我买来的。想想总要有分道扬镳的那一天,真觉得难过。
我会怕独处和孤独吗?我想不会的,可是我怕这种热闹和陪伴之后重归于孤独的失落感。
就像我总是交朋友很慢,其实自己倒不是一个不好相处的人,相反,我总对人怀着满腔的热情。
我想我只是怕失去的感觉,怕曾经这样坦诚相待彼此温暖的朋友,在后来的某一天跟你越走越远。
市中心房子里的不快乐让我每时每刻都想逃离,决心自己找一间清净的小房子,哪怕远一点。
快搬走的时候燕子说:“你去哪我就去哪,反正跟着你。”
在这句之前我是一心要逃离室友和这间房子的,可是听到这句话后我就突然改变了心意,我们是要彼此陪伴的呀。
她说,因为我不想一个人,就想有人陪着。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一直固执地没发现也没说。
房子快到期时,恶劣的二房东没有退押金的意思,我们按燕子的办法来,不退就不走。
说起来我好像不爱安定的感觉,只爱到处折腾,但可能内心深处是缺乏安全感的。
第二天不知道会住哪里的不安定感时时折磨着我。
我问燕子,你会怕这种不安定的感觉吗?
那天房东说要来退押金,让我们搬走。夜里12点仍没有消息,窗外刮着呼呼的大风,远处亮得如同白昼。
她说,怕它干嘛,反正总能解决嘛。
我们各自拆开行李,安稳地睡下了。
从那天起变得踏实,随时被房东扫地出门都不怕,好像就是因为天地之大,才哪里都能容身。
两天后,房东让步了,来退了押金,我们搬出。
这个新租的房子很美,白白净净的墙,窗前是一条蜿蜒而过的河,500处就是一个超级大的菜市场。
这座房子里还有另外两个女孩,她们熬甜汤的日子就是我下班后飞奔回家的秘密。
我们买了锅碗瓢盆招待客人,同事送来了一盆海棠作乔迁之礼;我们买了黑白条纹的沙发和粉蓝两面的被子,随时欢迎老友来住;小汤锅里永远冒着热气,里面一成不变地煮着枸杞、葡萄干和红颜,总是喝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