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道天凉好个秋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不知是来到P城第几个冷雨潇潇的秋日了。但枫唯一确信并窃喜,必定最后一个。
寒风裹挟着漫无边际的寒凉,愈发凛冽,行客匆匆,裹紧了领口,不知何往。
又在“为赋新词强说愁”罢!明明这样秋高气爽,踏进校门,道旁整齐地盆栽错落有致,精巧刻画出流畅曲线,雏菊迎风盛放,绚烂满眼。
年少轻狂,如狂风起时,扬起漫漫尘沙,迷惘散去,现实终究水落石出。
周围强敌环伺,再也不曾“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往昔如独孤求败之境,徒留欢愉,年少无法自持的激越,仿佛行军的集结号般,充溢身心,所向披靡,片甲不留。
人只有的无休止的挫败后方能体悟生命真谛。
在现实中郁郁不得志之时,只能放歌山水罢,抽去魂灵之后的肉体,如行尸走肉般潜行于市,不再欢愉,更无悲伤,麻木一点点在空气弥漫,呼吸间,渗入身心的每一处裂隙,缝合渴望与伤痛,更缝住力量的泉源。
成熟了罢!枫自我安慰,呵,成熟多么美妙。
成熟的确美妙,生活的确如流水,不经意间,滚滚而去,来不及细品,唯一不美妙的不过成绩单的第一行是再没有枫的名字,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鲁迅先生如是说。枫想选择后者,但似乎挣扎间沦落想后者。
知道年前学生会竞选,满心欢喜汹汹而来,不想枫这般异乡客落入着层层叠叠的人际圈套中。
只谋得个边缘职位,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从来都是佼佼者的枫始料未及,事情毫无转机地走向辞职的边缘,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一贯雷厉风行的风格。
生命渐趋疲态之时,麻木的无力般,如藤蔓般层层叠叠地附上心头,挥之不去。
终于还是接受了,痛苦着,不,依然无感。
运动会彩旗飘扬,相处的最后时光。
枫与禾肩并肩走在通向校门的石板路上,斜阳中,余晖脉脉,禾的笑容,如芬芳馥郁的花,绽放在岁月中,定格,永不凋落。
真的永不凋落吗?从未盛开,又谈何飘零。
终究还是幻想。
枫曾经鼓足勇气,却屡屡,幻想
朝思暮想的希冀,不过是他人司空见惯的生活。
未曾想你所不齿的平淡生活,是万千灵魂的朝思暮想。
我到底在“为赋新词强说愁”,还是潜移默化中渐臻“却道天凉好个秋”的佳境?
逃不脱的魔怔,仿佛天边密密层层的乌云,无法喘息。
生活表面上波涛宁静的大海,不起一丝涟漪,满面春风的笑容下,隐藏着战栗颤抖的灵魂。“跌出聚光灯外”,恰到好处的形容,枫的现状。
猛然想起“人在得意的时候总是最自然的,每每在失意时才会不知所措。
所言甚是,但,又何止不知所措。
漫天寻医问药,从《于丹论语心得》起,到菜根谭的智慧、庄子的无为、阳明的心学,只求须臾的平静,倒也不难,每每耽于幻想荣光加身的成功,总能忘却现实的不快。漫天绚烂、转瞬而逝的烟花,终究徒留漆黑,大理石般坚硬刺骨的漆黑。
枫的修养还未曾达到漫随天外云卷云舒的处之泰然,奋力按压沐浴露的感觉,就这样按压少的可怜的快乐,一不留神就被哗哗的世俗洪流冲走。就算再怎么竭力说服,“名利乃身外之物,我不在乎”,苦苦寻求“生活的真谛”“人世的本源”,
任何想法都难敌成绩单的几位数字、一纸排名罢,就如此天真。
自欺欺人,难以为继,
却道天凉好个秋,终究是惘然。
还有什么样的情绪可以叙说,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枫装模作样的努力着,打发着年年岁岁无聊的空虚感。
耳畔有回荡这《当年勇》,功名桥,世俗道,年少难免走一遭,有人哭,有人笑,笑得也不见得逍遥,迹晦光韬,不代表,豪情已折耗,提不起当年勇,傲视群雄,不足道。当年傲视群雄的样子早已模糊,剩下的也只有记忆,梦想被现实侵蚀的所剩无几,枫依然苟且地活在这校园中。
秋叶落尽,风渐凉,却道天凉好个秋。
宁鸣而生,不默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