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身无彩凤双飞翼
香香/2020.07.25
每一个清晨，他都准时等在宿舍门口一同去早餐； 每一个夜晚，他都准时候在广播室门口一同回宿舍。她想什么，他似乎都知道。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在这里？”终于有一天，苏彤炜忍不住问了。
原来，他叫杨怿。高考失意后，他报名参了军，随着部队安排在离北京好远的郊区服役。一般满三年就可以回来，但平时是几乎不能回家的。他因为阑尾炎肚子痛得厉害，医生说要动个小手术，父母便帮他申请回家做手术，替他请了一个月病假。部队准了。年轻人做完手术好得快，休息了几天就好差不多了。而这个工厂是他家姑姑和姑父办的，于是便过来帮看几天。
原来如此！难怪他似乎对厂里的一切都很熟悉，并且还能随便住到她们旁边的单间。苏彤炜心想。
白天上班还是缝玩具，一波一波不同的货，有时候是大大的泰迪熊，有时候是可爱的猫，有时候是长长的恐龙，也有时候是挂钥匙串的狗……阿姨们告诉她，基本都是按订单生产。预订的商家出图纸，规定好尺寸、颜色、材料、个数，她们先做一个打样，合格了就发到厂里来批量生产。
那时候的她满足极了，整个车间里到处都是毛绒玩具，大的小的，俯拾皆是。而她手里每天捏着的，也是颜色形状不一的各种小动物，仓库里就不用说了，更加到处都是。还有一堆没有来得及处理的、之前各条生产线上退下来的次品。比如手工缝线不合格的就在其中。
除了做手工，有时她也被调去帮忙封箱打包。
那一天，天气闷热闷热的，她在仓库里帮忙打包发货。她的工作是给每个玩具套上塑料袋，再按照个数放进准备好的纸箱中，然后帮忙封装、贴条、再系上约1厘米宽的塑料手工打包带。打包带是硬质的，一不小心就会划伤手，她吃了好几次亏了。
这天货比较多，她面前的玩具堆得小山一样高，跟她一起打包的还有仓管大叔，和杨怿。平时一般都是大叔一个人就够了，但今天催的急，就申请调两个手脚麻利又不会忙中出错的人来帮忙。那我一定不能辜负大叔的期望！苏彤炜心里这样想，手里的动作也更快了。
没想到大叔比她要快得多，不论是套袋还是打结，她做好一个，大叔至少做两个三个。她认真观察着大叔，大叔的手蜡黄粗糙，指腹指根布满茧子，且两只手食指处伤痕累累。然而他好像毫不在意，专注地做着该做的事：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扯过一个透明塑料袋，捏住最边上的角，左手大拇指和食指在封口中间部位一撮，袋子便开了个大口子，顺势吹口气，袋子便全开了。左手捏着的手不动，右手抓起一个玩具塞进去，又灵活的抓住袋子封口的另一头，快速滚边，最后，左手和右手一交叉，钻过去，一个结便打好了。
好一个干净利落，一气呵成！苏彤炜心里暗暗赞叹。她也学着大叔的样子，速度竟也慢慢地提上来了。杨怿也不相上下。
套好袋，装上箱，贴好标签，该上打包带了！弓着背忙了一整天的苏彤炜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
“累吧？”大叔笑笑。
“还好。”苏彤炜回。
“还是你们会读书好，将来长大了不用这么辛苦，只要坐办公室就好了！”大叔继续说，语气里透着羡慕和祝福。
苏彤炜看了杨怿一眼，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去准备打包带去了。
三个人配合倒还和谐，一个一个纸箱子很快就装上了开来的货车车厢里。突然，“啊！”抽带子的时候没注意，铁皮接口划破了苏彤炜的手，鲜血直流。
“我那儿有创可贴。”大叔头也不抬，大概习以为常了，“你们做事少，手嫩，容易受伤。算了，你去旁边歇着吧！”
杨怿到大叔的工具箱里拿来创可贴，帮她细心地贴上，温柔地说：“你坐一会儿。一会儿我们一起去吃饭。”
七八月的长沙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没完没了的蝉鸣让人觉得更热了。杨怿头发丝上一滴一滴的汗珠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像极了清晨挂在草丛里的露珠。而他似乎浑然不觉，只是专注地帮忙，似乎想替彤炜把她那份也做了。男孩子认真工作的样子真的很帅，苏彤炜心想，不论从事什么工作，认真的样子是最迷人的吧！
晚饭的时候，杨怿多打了一只鸡腿，夹到了苏彤炜餐盘里。
“你为什么不回去复读？今年全国扩招，你很有机会考上大学的。”苏彤炜忍不住说。
“以前想过，又怕给家里添负担。现在，即便是想，也不能了。”他无奈地笑笑。
“噢。”
“不过，在部队只要认真学习，也有机会深造的。”杨怿又补充，“也有不少人后来选去读书了。”
“那你一定要加油啊！”苏彤炜鼓励他。
“好的。一定。”杨怿像得到了首长的指示般，郑重地说。
天上的鸟儿得有一样坚强的翅膀才能比翼飞翔，人也得有一样看世界的眼光才能平起平坐。杨怿就是在那个时候下定决心要改变命运的。他永远也不会忘记，对面的姑娘在说“你要加油”时那双澄澈的眼睛。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