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漫忆(七)

            ————宋词是一杯美酒,谁饮谁醉。

《人间词话》

当你正陷入某种情绪,或喜怒哀乐,或离愁别绪,然后你不小心读到了宋词,它用美好的语言,准确的说出你此时的内心,抒发了你的胸怀,你就再也忘不了它了。

从小学语文课本里读到“狼藉残红,飞絮濛濛”就开始喜欢宋词。初中课本里遇到“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的梅花,一下被它折服。日落黄昏,暮色朦胧;寂寥荒寒,风雨侵凌。梅花零落成泥,也不改本色。

宋词可塑造形象,可描神绘景。可抒发闺怨,可表达伤春,可叹惋送别;空灵含蓄缠绵,如雪里赏梅,风雅无边。

宋词写尽了人生。人生的每个阶段,每一种情绪,都能在宋词里找到。

“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少年时代,风华正茂,涉世不深,乐观自信,对于人们常说的“愁”还缺乏真切的体验。维特式的烦恼,成长中的困惑,不似成年人那么沉重,如轻烟,被微风吹散;如薄雾,被初阳蒸发了。

“东城渐觉风光好,”是自然风光,也是人生风光。“绿杨烟外小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这是青春的觉醒。冬眠的杨柳初醒,嫩黄浅碧,青春是枝头炫目的花朵。

“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这是李清照春心萌动。

然后“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谁说欧阳修古板呢!看他营造多么朦胧清幽、婉约浪漫的美。

“携素手,缓步香茵。曾行处,绿妒青裙。遍绿野,嬉游醉眼,莫负青春。”春风如醉,香气似醺,陌上相会,情意绵绵。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悠悠岁月流逝,美好青春短暂。自然有它的作息时间表,春夏秋冬轮转不已。它不会停留在绿杨嫩柳的春天里。所幸在春消逝的时候,还有似曾相识的燕子归来,给人慰藉。

人生莫不如此,当浪漫青春随着绿柳桃红逝去,你以一腔热血进入职场打拼。誓要用汗水与智慧求名得利,证明你的价值。于是“人生翕欻云亡,好烈烈轰轰做一场。”

王安石,叱咤风云的政治家,他大刀阔斧的改革,以雄才大略彪炳青史。内心却也挣扎于名、利、情:“无奈被些名利缚,无奈被他情耽搁。当初谩留华表语,而今误我秦楼约。”当改革失败,晚年检点余生,觉得当初为了名利,枉负红颜秦楼约了,何况我们凡夫俗子。当初谁不想求名得名,求利得利。

可是你发现,人生好复杂,满腔热情常常被冷酷的现实浇灭。你以为你以为的就是你以为的,但事实并不是你以为的。现实常常逼迫的我们不得不装出违心的笑容。

当然,什么时代也不缺乏清高的人。“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来吧,一千多年前,苏轼就造了个小沙洲,专供失意者栖息。有那个“装了一肚子不合时宜的”苏大才子的一缕清魂,纵然寂寞也甘心。

人生何处无风雨。“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仗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没有净土,那就静心;没有如愿,那就释然。不管风吹雨打,我自安详自得。

晚上,躺在床上。翻几页书,觅时光古义,读一叠从前。我自慕她谢家女林下风至,张小妹玉润清心。“枕上诗书闲处好,门前风景雨来佳。”有雨的时候,就听雨吧:“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中年人总有说不出的苦,自己咬牙扛着。在雨夜,就让自己的情绪随着淅淅沥沥的雨一点点渗出,或者随着倾盆大雨倾泻而下!

不知不觉,孩子们就长大了。“新笋已成堂下竹,落花都上燕巢泥。”我们却不免对镜悲白发。

有一天,我们都会老去,这一切都将放下。那就“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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