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里,我们一家踏上旅程,爸爸开车载着妈妈、小姨、表妹和我,向天堂寨进发。车轮卷起轻尘,两旁青山如翠屏般缓缓展开,草木气息乘着风透入车窗,无声宣告着一段汗水与风景交织的跋涉已在眼前铺展。
山路初时还算温顺,石阶蜿蜒在浓荫之下,溪水在谷底浅唱低吟。可不久,石阶陡然如悬梯竖起,每一步都需奋力高抬膝盖,呼吸也渐渐粗重起来。我额上汗水成串滚落,腿脚沉如灌铅,抬头望去,峰顶在云雾缭绕中渺然如浮岛。就在此时,耳边传来妈妈焦灼的催促:“别磨蹭了,快点跟上!”表妹早已瘫坐在一块山石上,小脸通红,像离水的鱼儿般大口喘息,胸口剧烈起伏着,可妈妈的声音又急急追来:“快起来,再歇下去天都黑了!”那声音如无形鞭梢,抽打着我们疲惫的神经,催促着沉重躯壳继续向上攀爬。
行至山腰,忽闻如雷轰鸣。转过一道山弯,赫然一道白练自悬崖绝顶飞泻而下,撞入深潭,溅起千堆雪沫——原来这就是闻名遐迩的白马大瀑布!水雾挟着沁骨的凉意扑面而来,我们不由得驻足惊叹。然而妈妈的声音又穿透了瀑布的喧响:“快走,好景还在上头呢!”我们只好拖着酸软的腿,一步一挨地离开这清凉的驿站,把留恋的目光和轰鸣的水声抛在身后,继续向那遥不可及的高处跋涉。
石阶仿佛永无尽头,每一次举步都耗尽力气。表妹的喘息已带上了哭腔,我亦感觉肺腑如风箱般拉扯,双腿灌铅般沉重。妈妈催促的话语却始终在耳畔盘旋,像驱赶倦鸟的疾风。终于,在正午最灼热的时刻,我们终于踏上了哲人峰顶!
刹那间,乾坤在眼前豁然洞开——脚下千峰如涛,在云海间浮动奔涌;来时曲折的山路已缩成大地掌心的几道淡痕。更远处江河如带,缠绕着星罗棋布的城镇田园,阳光慷慨地泼洒在万物之上,连呼吸都染上了金色。妈妈递来矿泉水,脸上漾开温柔的笑意:“看,我就说好景还在上头吧”刚才所有的艰辛与喘息,此刻尽皆化作了登顶时心潮的澎湃。
下山时回望,天堂寨的雄姿在暮色中静穆如初。那些石阶的陡峭、筋骨的酸痛、母亲的催促犹在记忆里发烫,可峰顶那荡涤灵魂的辽阔风光,已深深拓印在心上。原来所谓攀登,是汗水浸透的石阶步步将你托举,是耳畔的催促声最终化为抵达时的无言赞美——当脚步踏碎迷茫与疲惫,立于群山之巅,世界才肯向你展露它最壮阔的容颜。那辽阔的风景,正是跋涉者才能领取的勋章,只属于未曾屈膝于中途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