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萱草疯长的日子,碧空,白云,风很爽,空气里不知是哪种花的甜香。
你决心去一趟森林,原因很简单,因为校长明令禁止了不允许学生踏足学校附近那片森林,说森林里有蛇。故森林也因这条神圣不可侵犯的禁令而变得神秘起来。可人愈是禁止什么,就愈发地想要什么,亚当夏娃被禁止吃禁果而偏要吃;潘多拉被禁止打开魔盒而偏要开;学生被禁止早恋而偏要恋。就像如果有人被禁止:千万不要在脑海中幻想一只绿色的猫,他的大脑绝不会乖乖就范,这在心理学上叫做逆反效应,所以你愈是被禁止踏足那片森林,就愈是渴望。毕竟你的思维方式也同大多数人大致相同,即使你不这样认为,在你目前和众人大致相同的认知里,自己仍是与众不同的那一个。
森林里面有什么呢?蛇。蛇长什么样子?鲜少有人见过。如果说人对被禁止的东西好奇程度只有1%,那对未知的东西好奇程度绝对超过100%。两者相辅相成,自然也就产生了1+1>2的效果。用王尔德的话讲:“抵御诱惑的唯一方式,就是接受它”。
所以再三踌躇之后,你决心踏进这片被禁止的未知。遗憾的是森林并没有你想的那样神秘,同它成为禁区前并无什么两样。唯那条恍如横空出现的废弃铁轨,算是叫你大失所望的同时感受到了些许神秘,你顺着铁轨,盲目地走啊走,你将你的思绪折成了纸飞机,让它顺着鸟儿的歌声飞呀飞
你来到一个人类鲜少涉足的地方,这里有哀转久绝的虫鸣,没过脚踝的衰草,熙光透过遮天蔽日的树叶散落满地,轨道上的碎石,镌刻着悠悠的时光。此后的日子你常坐在这里,任思想挣脱一切去驰骋。
他是被一阵风吹来的。雨后初晴,初春的太阳暖融融,湿漉漉的森林里是泥土的气息。你眷恋此地,就像婴儿眷恋母亲的怀抱那样,恍然间你瞧见一个绿色的身影,戴着高高的绿色魔术帽,穿着长长的绿色燕尾服。埋着头在地上的水坑里寻寻觅觅。他说他是被一阵风吹来的,他的名字叫林。
你问林在这里有没有看到蛇,他摇摇头告诉你:这里并没有什么蛇。“可是别人都说这里是有蛇的,我们认为没有,因为没有遇见。”你把你的认知说给他听。
“听起来像是一个难以戳穿的谎言,也许我们都被骗了,有人说森林里面有蛇,那大家只会选择远离森林,就不会有人来告诉您:‘其实森林里面没有蛇’,就算真的有人偶然经过,会认为是自己侥幸,就像您现在一样。如果这真是一个谎言,怕是连拉普拉斯兽都无法将其戳穿。”他将他的认知灌输给你。
“听起来像是胡说八道。”你反驳,“我算是知道您的鼻梁为什么这样高了,您是不是比匹诺曹还要爱撒谎?”林并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这年头谁开口不是胡说八道呢?”
你思索起他这句话,毕竟你想成为一个与众不同的人,所以像哲人那样故作高深地思考也成了你习惯的一部分,你问他是谁,他绿色的眼珠停顿了一会儿,郑重其事地告诉你:“时, 光 ,观 ,察 ,员。”你还想追问下去,他却说他渴了,你慷慨地将水拿了出来,然后见他将全部的水全浇在了他那件绿色的燕尾服上。他鞠躬表示感谢,“不好意思,我的衣服太渴了,所以一点儿水也没给您留。”
你瞪大了眼睛,“衣服怎么会口渴?”“衣服当然不会渴,只不过我的衣服是用草皮制作的,所以呢,这些小草每天都需要喝很多很多的水。”
你想林一定来自像霍格沃兹那样的魔法学院,问他是不是来自另一个与众不同的世界。林耸耸肩,说他并没有什么与众不同,毕竟现在人人都追求与众不同,所以人人也就没有什么与众不同的了,他当然属于这个世界,只是发现这个世界并不属于自己。
二
从那以后,你们成为了朋友,因为你们都爱上了这篇还未发现蛇的森林,都爱胡思乱想与胡说八道,都发现了世界其实并不属于自己。
林告诉你,他已经活了好几百岁,他来自很遥远的地方,那里的人生下来就很老,随着年龄增大也会越发的年轻,然后在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刻死去。就像落日总在最美好的时刻消失在山的那头。你说所谓太阳东升西落只不过是地球的自转罢了,人从老到年轻听上去虽有些荒谬,但与从年轻到老也并无太大差别,就像太阳升起再落下与落下再升起并无太大差别一样。
林告诉你,他的帽子里拥有着魔力,可以带他去任何地方。那顶帽子里曾装着他的灵魂和思想,可如今他的灵魂早已出逃,帽子里就只剩下他的思想了,没有灵魂的支配,帽子不能带他去任何的地方。
你看了一眼那顶帽子,不同于他的草皮燕尾服,那只是一顶普通的帽子。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也看不到,“一个人总是看不见另一个人的思想的。”他说。
铁轨上忽地出现列车,这是他的帽子呼唤来的,列车的名字叫做时间号。他请求你同他踏上列车,去那追寻丢失的灵魂。“灵魂为什么会弄丢呢?”你不解。林叹息,“我总想飞往远方,可我的心变得越来越重,于是一不小心,我就把灵魂丢了。”
列车飞速前行着,孤寂的旅人啊,妄想去追寻自己的灵魂。
三
列车穿过森林,向远方驶去,远方的风儿灌进车窗,似乎比远方更加遥远。列车越过初春开在巍峨绝壁上的桃花,你想知道那里会不会有蛇。列车越过仲夏撒满星星的草原,你听见了狼在草原上孤寂地悲鸣,列车越过深秋陡崖下明镜一般的湖水,湖水中倒映着如火焰一样赤红的杉木林。列车越过隆冬沐浴在晨曦里庄严的雪山,在一片冰雪的岑寂中,你恍然看到了蛇。无暇思索,时间列车以极快的速度越过了四季。
他说:“就要到极乐岛了,你一定要相信,那里比世界上任何地方都要美丽。”他说:“在我灵魂还没丢时,帽子曾带我去过一个小岛,岛上的树能开出各种花,我打赌你从未见过这样繁多的花儿,但不如极乐岛的花儿多。
我在那里遇到了一个雕刻家,他高呼:‘我的缪斯!’故弄玄虚地请求我做他的模特,等他完成雕塑,他会给予我我最渴望的东西作为报酬。我很想知道我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你也知道,人对未知的东西总是抱着无限的兴趣,于是我一直等啊等,等到树叶从嫩绿变得明黄,从明黄变得血红,等到大雪覆满世界,又等到鲜花重新开满小岛。他终于完成了他的作品,他志得意满地通知我:‘你可以拿走你最渴望的东西了。’
他神神秘秘地从口袋里掏出三颗种子,得意洋洋地说:‘一颗叫财富,一颗叫权力,一颗叫智慧。世界上所有人都渴望它们,吃下去,就可以拥有人人都渴望的东西了。’我问他:‘既然人人都渴望它们,为什么你却要拿它们交换一座冷冰冰的雕塑呢?他仰着头,眉毛扬得离眼睛八尺远,摆出一副故作高深的傲慢姿态,‘我和那些俗物当然不一样,我可是个艺术家,超然的艺术才是我所追求的,唯有艺术能让我幸福。’我指了指那座冷冰冰的雕塑,‘那你一定要找个密不透风的地方将它好好保护起来,那可是你的艺术。’他尖着嗓子哼了一声,‘我会带它去世界上最大的展会,我的艺术将让我赢得无上的荣光。’‘原来你贪图的只不过是荣光。’他闻言像是从镜子里照见了自己的卡列班那样狂怒,痛斥我什么也不懂,并命令我把种子还给他,我说那是我应得的。
然后他将我驱逐出了那座开满鲜花的小岛。我不懂为什么那座冷冰冰的雕塑可以被冠以艺术的威名,只感到失望——这些种子并不是我最渴望的。我带上帽子,终于离开了那座小岛。
帽子带我来到一座雪国,这里一年四季都像冬天,百岁千秋都下着无边的大雪,狂风吹落枯枝上的残叶,天地间是灰与白的冷色调。你一定没有见过这样美的雪景,但是极乐岛的雪比那里的更美。
我在那遇到了一个青年,他边走边痛苦地抹着眼泪,问我能不能施舍他一些食物,我问他:‘您生活在这样美的一片雪国之中,为什么还要痛苦地哭泣?他怒吼到:‘贫穷如无边的黑夜一寸一寸地吞噬着我灵魂,饥饿与寒冷将淬炼成剧毒的利刃,无情地贯穿我年轻的心脏。而你们有钱人比寒冰还要冷漠,丝毫不会在意我们无产者如草芥一样的生命!’
‘您很想要财富吗?’我问。
‘当然,’他笃定地说:‘财富会让我获得幸福。’
我将财富的种子送给他,并告诉他吃下它就可以成为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了。他将信将疑地吃了下去,霎时间他周围出现了金子堆成的小山,他幸福地扑了上去,‘您真是个善良人!’他激动地感谢我。
‘其实我一点儿也不善良,只是不需要这颗种子。’我说。然后我带上帽子,帽子带我离开了那座雪国。
帽子带我来到了一片田野,那里一年四季都像秋天,一阵爽爽的风儿掠过,金黄色的麦浪在大地上翻涌。你一定没有见过那样美的麦浪,但是极乐岛金色的草地比那里的麦浪还要美。
我看见麦田的主人在一旁蹙着眉,我问他:‘你生活在这样美的麦田之中,这些丰收的麦子都是你的,你已经拥有数不尽的财富,为什么仍满面愁容呢?’他叹了口气,‘再多的财富也没有用。’我告诉他:‘我先前遇到过一个穷困潦倒的人,他告诉我有了财富他就会幸福。’
他尖酸地勾起一侧的嘴角,挤出来一个刻薄的笑,夸张地叫了一声,嘲讽到:‘那是因为贫困让他变得愚蠢,他贫困的原因是他天性里就好吃懒做,有了财富,他很快就会明白,财富在权力面前根本不值一提。譬如我这些麦田,因为我没有权力,它们很快将会不属于我。我只是个资本家,没有权力,再多财富也会离我而去的。’
虽然我并未发现这个中年的富人比起那个贫困的青年智慧到哪去,但财富的确给了他嘲弄穷人愚蠢的底气——一种来自既得利益者的傲慢。
我开始相信,财富或许真的能给人带来幸福,于是我问他:‘您渴望权力吗?’‘当然。’他用看傻瓜一样的眼神看着我。于是我将权力的种子送给了他,他将信将疑地吃了下去,他瞬间变成了一个位高权重的政客,他激动地感谢我:‘您真是一个善良人。’‘我其实一点儿也不善良,只是不需要这颗种子。’我说。
帽子带我离开了那片麦田。我来到一片沙漠,那里一年四季都像夏天,到处是无边无际的黄沙,月亮从地平线上升起,像磨盘那样又大又圆,你一定没有见过这样美的月亮,但极乐岛的月亮比那里的更美。我误闯了一座城堡,触怒了老国王,他命令士兵将我抓起来,却不知道该拿我怎么办,于是我对他说:‘尊敬的陛下,我这里也许有您最渴望的东西。’他高高在上地抬起挤满皱纹的眼皮瞟了我一眼,说:‘我什么也不需要,我已经有了无穷的权力与财富,我才不会告诉你:我是如此地渴望智慧。’我不明白,问他:‘您已经拥有了的权力与财富,应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智慧也许会给您带来苦恼,您为什么还是渴望智慧呢?’‘我是尊贵的统治者,光有财富和权力是不够的。没有智慧,财富与权力都将离我而去。’
纵使我并不希望智慧给这个无忧无虑的老人带来苦恼,可统治者缺少智慧只会给更多人带来苦恼。
于是我告诉他:‘那正好,我这里有一颗智慧的种子,吃下他您就会成为全天下最有智慧的人了。’他激动得摔下宝座,跌跌撞撞地朝我冲了过来,一把抢走种子吃下去。果然,智慧让他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又迈着沉稳的步伐回去正襟危坐。
我问他:‘您拥有了世人渴望的一切,现在应该很满足了吧?’‘我脑海中的智慧告诉我,人永远也不可能得到满足。’他回答。我感到无趣,带上帽子离开了那座城堡。”
四
列车像来时一样骤然消失,你们抵达了一座与世隔绝的小岛,这里果然有比沙漠上还要皓洁的月亮,有比麦浪还要美的草地,远处雪山高耸入云,数不清的花儿到处都是。“这里就是极乐岛吗?”你问。“我可一点儿也没有吹牛,此岛只因天上有。”“你的灵魂就是丢在了这里?”“我也不知道我的灵魂到底丢在了哪里,不过岛上有一条智慧的河,名叫呜咽河,只要在午夜时分对着呜咽河唱歌,它就会帮我完成愿望。呜咽河是神明的血泪,曾经有一个神明,不忍看到善良的人受苦,将善良的人们带到了极乐岛,岛上有世界上最肥沃的土地,神明告诉人们,土地不应属于任何人,只应属于自然,他们可以一起劳作,通过自己的劳作种出粮食,然后存放到一个公用的山洞,谁要是需要就直接去取,这样所有人都饿不死。神明不知道人在拥有善良的同时还能同时拥有着贪婪,懒惰,自私。所以谁都想拿走比别人更多的粮食,可谁都不愿意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劳作,久而久之,他们都饿死了,尸骨变成了岛上的花儿。神明也流干了血泪,那些血泪流成呜咽河。”你耐心地听他诉说这里的故事,心底依旧怀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在你饱受唯物主义熏陶的认知中神只出现且只能出现于书中的神话。即使林已经将你带到了他如神话一样的世界。你们路过一棵像树那样高,闪着荧光的蒲公英,你不慎惊扰了它,它颇有些不耐烦地晃了晃脑袋,飘落下来一颗闪着荧光的蒲公英种子,你伸出手,想要将种子接住,种子却拽住了你的衣领,向高空飞去。“救命呀!”你惊呼。这一幕对你来说太不可思议了。“对不起蒲公英女士,我的朋友绝不是故意惊扰您的美梦,请您千万不要摔死她!”林着急地大喊。于是你在升到高空之前被无情地摔了下来,林带着你迅速地离开了。“这儿的蒲公英都这样暴躁吗?”你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