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远在三千里之外的父母,首先扑面而来的是妈妈的手擀面的香气,妈妈最常做的饭,是揉了再揉,劲道的手擀面,在她的眼里,只要儿女们呼啦啦的吃着她的手擀面,吃完一碗再要一碗的时候,是她最幸福的时刻。
她是一个大字不识的乡下菇凉,甚至现在用的名字都是上户口的时候,我爸给临时起的。吉平,寓意这一生吉祥平安。包办的婚姻,嫁给我爸,吃了不少的苦。
早年间,在甘肃那块贫瘠的土地上,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辛劳了32年。一人扛起整个架子车,架着一头牛和一头驴,爬着陡坡,拉着粪土去地里上肥。犁着那块不怎么出粮食的、分布在几个山旮旯角落的十几亩地。
种上了麦子、豆子、红麻、洋芋,还得时刻操心天要下点小雨,别下大雨,大雨会泡囊了苗。等到苗子都涨高了,还得担心地里的土耗子、黑瞎子把地给拱坏了,叫着三五家的干活的,大半夜上地里插耗子去。收成的时候,得弓着腰,不能低蹲着,蹲着扒拉麦苗慢,一天下来,只在中间啃几口馍馍,烙的硬巴巴的馍馍,好的时候,可以就几口西瓜或咸菜。现在腰上的毛病,大概就是那时候太过劳累落下的。庄稼收到家里,摊在场子上,用连枷打平,架上那最听话温顺的刚生了崽的母牛,慢慢的碾着。得益于妈妈经常会帮别人家干活,只要有人看见妈妈在碾场,必定来帮忙,吆喝着,自然人就渐渐多了起来,那么,这一天自然就会轻松一点。等到收完了,几个阿姨们一起和面揉拌,切削炒,开始热火朝天的做起来臊子面,那是对一天疲惫的馈赠,是对左邻右舍伸出援手的感谢。
生活也就这么过着,虽然她大字不识,但是在我跟哥哥的教育方面,她从来不马虎。日常写作业基本上是在学校里完成的,毕竟那时候家里的活,实在是太多了。给牛驴添夜草,防着大半夜饿的叫唤;赶鸡进笼,大半夜外出的黄鼠狼曾经霍霍了家里6只鸡,其中还有5个下蛋的母鸡,害的后面几个月再也没吃过鸡蛋;妈妈给猪圈、牛圈、驴圈里放上干土,铲去粪便;我和哥哥去泉上抬水,那时候的泉水,真的是甜的呢;回家后,妈妈的饭也就熟了,臊子面、搅团、散饭、洋芋疙瘩、荞面棒棒。。。那时候,白面还不能天天吃,现在是那些荞麦面反倒不常吃,不常见。吃完饭,不让看电视,当年的电视,是爸爸在外务工回来后买的,全村第一台黑白电视。妈妈虽然看不懂我们写的啥,但就是盯着我们,一定要认真写完,字写得不好看,就重新写。在这种监督下,我的字写得跟个方块似的,整整齐齐。和哥哥的学习都在班里都是名列前茅的,这倒让妈妈很是欣慰。
日子就这么过到我五年级,爸爸看妈妈实在是太辛苦了,遂举家迁到了现在的住地。妈妈终于离开了她耕种12年的那块地,肩上的担子终于卸下来一些了。虽然还是辛苦的打工赚钱养家,但不再是孤零零的独自抚养两个幼儿,而是能够偶尔的柔弱。晚上回家,可以慢悠悠的做最喜欢的臊子面,可以炒两个小菜,偶尔喝一点小酒。
现在,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哥哥当了老师,我呢,也从学校毕业工作。妈妈可以在家绣着十字绣,看着父母爱情,听着秦腔,磕着瓜子,和远方的那些阿姨们开着视频聊着天,唏嘘着当年的不容易,感慨着现在的好时光。
现在唯一的期盼就是,她两鬓的华发不生、双眼不再模糊、还能吃下两碗臊子面、每天能扭扭跳跳。害怕时隔半年的回家,发现妈妈眼角的皱纹增加,爸爸的记性变差。只希望,时光善待这两个辛苦了半辈子的辛苦人。我们,也要善待父母,做不到身边的陪伴,至少每天送去问候,让他们的心里有稍许宽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