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丘壑万千，愿涓涓而始流
五岛晚邮 —— 十二月廿八晚
作者：木心
每次珍重道再见
昨晚，我悄悄遁去
待你察觉我已走了
起一瞬永别之感
你会猜知我在后悔
你猜知了
我的后悔便终止
又无悔地向你行来
不成文的肌肤之亲
太可能毁掉
你金字塔内的我
近月以还，憬明，迷茫
骤浓骤淡的悲喜交替
废园中枇杷花药性的甜香
严静，夕阳之美
以及我爱你
明知站在深渊边
一旦你摈我，弃我
也是福了的
不能爱，能思念
人被思念时
知或不知
已在思念者的怀里
自踵至顶的你呵
安息日，小径独步
枯枝刺满蓝空
树下一滩一滩残雪
滋润的寒风拂面
真愿永生走下去
什么也没有
就只我爱你
伤翅而缓缓翔行
选自《木心诗选》，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解读：
木心先生每每谈及爱情，总是令人魂牵梦绕。他能把当事者迷离的内心，描摹得无懈可击，他以感性细节铺垫感悟的过程。“不能爱，能思念/人被思念时/知或不知/已在思念者的怀里 。”往往，明知如临深渊，却依旧带着伤翅缓缓翔行……
诗人埃姆朗·萨罗希曾道出异曲同工之妙：“我越是逃离，却越是靠近你，我越是背过脸，却越是看见你。我是一座孤岛，处在相思之水中，四面八方，隔绝我通向你。”
牵挂是爱最痛苦的部分。在我心上走动的人，正是你。我的全部身心都是你。不忍离别，所以悄然离去，又恐生怨，怨亦是爱的一部分。深陷在爱中的人，往往是最不知如何形容爱的。爱一旦被具体地形容出来，便有了可触摸的边界。有了范围，就能被丈量。可这爱情怎么能被量化，亦或是测量呢？
木心道出爱情的三境界：“少年出乎好奇，青年在于审美，中年归向求知。老之将至，义无反顾。”
“骤浓骤淡的悲喜交替”，这是爱情的本质。原谅我没有更多的语言来描述爱情。爱是永不止息的，唯愿永生走下去……
附录：关于作者 -
木心（1927—2011），本名孙璞。生于浙江桐乡乌镇东栅。中国当代文学家、画家。代表作有《温莎墓园日记》《云雀叫了一整天》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