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时候,我家的房子很小,狭小的房间里住着五口人,被家具挤得满满的,没啥空间。妈妈总是为洗了衣服晾在哪儿发愁。
不能晾在餐桌和床铺上方,不然滴下来的水会弄湿被子和桌子上的东西,只有桌子和床铺之间那窄窄的一点空地可以利用,那是我们家唯一能够活动的地方。
于是我爸在这个区域拉了一条铁丝,专做晾衣服用。
家里人口多,我妈每次洗衣服都是一大盆,晾的时候把屋子占得满满的,我们在屋子里活动只能在晾着的衣服之间钻来钻去。
常常会出现很滑稽的情景:
有街坊邻居来串门,一进门却看不到主人在哪里,还得问一声:“家里有人吗?”
这时我妈会从挂着的衣服缝隙里钻出来跟人家打招呼,就像是从青纱帐里钻出来的游击队员,那样子着实让人有些尴尬。
不过那时候各家差不多都是这种情况,谁也不会笑话谁,顶多调侃地说一句:
“付大妈你真能干,一下子洗了这么多衣服啊。”
我妈只能苦笑一下应付过去。
当然了,活人不能让尿憋死,屋里没地方晾衣服,就晾到院子里去呗。
但事情没那么简单,我们这新六栋铁路宿舍有上百户人家,院子只有那么大,能够晾衣服的地方有限,所以每到晴天,各家各户的主妇们都会起个大早,抓紧时间,抢占有利地形把衣服晾出去,动作慢了照样没戏。
我家门口有几棵大杨树,每棵之间大约五六米的间隔,正好用来晾衣服。有热心人在上边拉上了铁丝,专门用来晾晒衣服。当然了,一般来说,谁拉的铁丝谁有优先使用权,人家不用的时候,其他人才可以把衣服晾上去。大家都自觉地遵守着这个规则,如果你早早就把人家的铁丝占上,主人出来晾衣服的时候就会把你的衣服巴拉一边去,你也不能说什么。另外,在铁丝上晾衣服一定要小心,铁丝爱生锈,而那时候的人很少用衣服架子,所以晾衣服的时候一定要先把铁丝擦干净,不然的话衣服上会留下一道褐色的痕迹,您这衣服就算是白洗了。
有铁丝的地方被占满了,居民们就会自己拿着绳子出来,满院子转悠寻找可以拴绳子晾衣服的地方,想方设法创建一个可以自己说了算的空间。
天气好的时候,大院里的边边角角到处都拉起晾衣服的绳子,各色的衣物在微风中摇摇晃晃的享受着阳光,也是别有一番风景。
拉的绳子多了就不那么讲究了,有时会横在院子的通道上,尽管晾衣服的人为了不妨碍行人走路,有意把绳子绑的高高的,但挂上湿衣服后会把绳子的高度压下来,所以人们走过院子时就必须在晾晒衣物之间的缝隙中穿行,一步一低头,就像是穿过一道道封锁线。你还不能怀恨在心,伺机对晾晒的衣服实施报复行为,因为此时此刻,那衣物的主人或许就在楼上的窗子后边或院子的某一个角落盯着你呢,一旦把人家的衣服弄脏了或掉到地上,你的麻烦可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