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米小可
撇开《皮囊》的后半部不谈,看完前半部份,哪怕眼泪哗哗地流个不停,我还是拒绝产生共鸣。
从严格意义上讲,我从未真正地经历过生死。
1.
关于生。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出去看见小孩总喜欢逗逗他们,哪怕只是藏在椅背后面躲猫猫的游戏,我也能和小朋友玩得乐此不疲。
Y见状笑得不行:“要不然你领回家算了。”
“这哪行,这都成人贩子了,”我缩回刚探出的脑袋,侧过身来摇了摇头,“再说了,我哪养得起,奶粉这么贵。”
“这么招小孩喜欢,”后来Y带着点炫耀似的地问我:“那你有见过刚出生小宝宝的模样吗?”
这样一问倒真把我问愣住了。
在家里小一辈中,我排老二。而我唯一的堂哥到现在连女朋友的影子都没有,我哪有机会见到刚出生的婴儿。
2.
关于死。
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外太婆婆就去世了。
我的记忆只有一个老屋子,裂了缝的木门向内打开。外太婆婆总是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晒着太阳,满头银发却被梳得一丝不落。
细长的石砖路上我一蹦一跳地边走边喊:“太婆婆太婆婆,我回来啦。”声音拖得老长,也不知道外太婆婆听没听见。一直到我站在她面前挡住了阳光,她才慢悠悠地睁开眼睛,虽满脸皱纹依旧挡不住那笑容。
外太婆婆往往会牵着我的手进门,一边絮絮叨叨地说:“小丫头你回来得真巧,太婆婆又给你藏了好吃的呢。”
外太婆婆从木门后面拿出一个撑钩,然后用撑钩从屋梁上挑了一个竹篮子下来,每次我都十分惊奇地瞪大眼睛,看着外太婆变戏法似的拿出各种糖果和小糕点。
“慢点吃,”外太婆婆把那些宝贝向我面前推了推,“还是我家小丫头有口福,你弟弟每次来都落空。”
关于外太婆婆的记忆,我只有这么一个片段。
后来每次回老家,在外太婆婆的屋里,我都会抬起头看看屋梁,屋梁上除了蜘蛛网还有空竹篮。
只是,这世上再也没有人会为我把好吃的藏在屋梁上了。
3.
关于神灵。
书里一遍遍描绘着蔡父生病住院和回家治疗的种种细节,一遍遍讲述着蔡母撑起整个蔡父的重量和希望,一遍遍诉说着疾病席卷了整个家庭后的毫不留情,所有的一切那么现实,现实地勒得我喘不过气。
被逼无奈的蔡母跪在神灵前祈祷:“如果我的阳寿注定比他少,请借我几年阳寿,送走他后我再走。”
多么可怕的祈祷。
蔡随即跪下:“请让我和父亲、母亲的寿命平均,全家一起走比较好。”
更可怕、更揪心的祈祷。
关于神灵,虽说是讲科学的社会,但在老家老一辈人心中仍是心存敬畏。每到祭祀的时候,长辈带着我们,拎着纸钱、金元宝、纸房子等等到先人坟前祈祷。在火苗跳动的时候,长辈们一边烧纸钱,一边祈祷先人保佑后人平平安安,家庭兴旺,为我们小一辈求的大多数是学业有成,早日成家云云。最后,去祭祀的每个人都是要在坟前磕头的。
双膝着地,双手合十,摊开掌心朝上,磕头,三次。
“一愿父母常健。”
“二愿吾业有为。”
“三愿先人保平安。”
也不知道神灵有没有听到,不过我每次都会念叨这三句,想必是记住了吧。
神灵啊,请您一定要记住。
4.
我没有亲眼见过新生的生命。
我没有亲眼见过逝去的生命。
你想啊,一个生命从小小的手掌、小小的胳膊、小小的身体,长啊长啊长啊,一路承载着多少人的期盼,终于懂事了、结婚了、有自己娃娃了、眼看着要享福了,一场病痛能哗啦啦就轻易地摧毁看似坚固的城堡,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我无法想象蔡在医院的消毒味中如何挺过一天,我无法理解蔡母一遍遍翻新家里房屋只为当初蔡父一句承诺,我无法真切感受蔡父从一开始心怀希望到放弃希望甘愿等死的转变,我无法描述出这场病痛给那个本就风雨飘摇的家庭带来如何致命的一击。
我愿我永远都不要懂。
哪怕我内心明白,该来的总逃不掉。
我亦庆幸我从未见过生死。
我亦庆幸我从未真正体验过生死。
我拒绝与它产生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