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99年出生的,是中国地地道道的农民家庭,生我那年母亲已经35岁了,但我并没有给家中带来太多的喜悦,因为在我之前,家里已经有个儿子。多年后,母亲半开玩笑的说,那个时候,我在肚子里很老实,一家人都以为我是个女孩。
三四岁,我开始有记忆的时候,我才第一次认识了这个大我十五岁的哥哥。哥哥留个我的第一印象就是他那黑黑的腿毛,在农村长长的大炕上,他挨着我睡,我嫌弃的转个身。哥哥身上有股怪味,后来我明白那叫香烟味,我甚至因为它还挨了哥哥一顿打,那都是后话了。
真正了解他,是15年的夏天,他在县城里开了家小饭馆,我刚好中考完,大哥就叫我去他的饭馆里帮忙,说是去帮忙,实际上干活也就是我两。
三十岁出头的大哥在外面打工挣了点小钱,又是个厨子,盘了点门面房,凭着走南闯北的手艺,饭馆生意还不错。借着饭馆的红火,他和嫂子已经开始准备二胎。(忘记说了,其实零八年我就有了大侄子),我那个时候对男女之事还懵懵懂懂,还老是在心里抱怨,大哥这么累,嫂子怎么不来帮忙。
那天大哥的几个初中朋友来找他,十来个人喝到了半夜,送走他们,大哥趴在桌子大口大口的吸着烟,嘴干了,他就抓起手边的啤酒瓶,咕咚咕咚,直到喝完。
那天晚上,我们彻夜未睡,借着酒劲,我们兄弟俩在马路边上,聊了整整一宿,那一夜,我也才了解到,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怎么成为一个混社会的老油条;一个梦想发大财的后生,怎么成为屈服于生活的汉子。五六年过去,再次见到大哥,回忆起十五六岁时的样子,他只是嘿嘿一笑。后如今我和他当年一样,又该何去何从?
“海瑞,海瑞,咱们去你爷爷家呀!”母亲一把从炕沿上抱起胖乎乎的大哥,走出了院子。
父亲戴着个泛白的大草帽,倚在新买的毛驴边上,毛驴拉着的是父亲找村里木匠做的窄长的车架子,车的两个轱辘还是去年过路卡车留下的两个旧轮胎。刚二十多头的母亲大步流星,一手提着大哥,一手扶着板车,跨了上去。
父亲收紧缰绳,“嘚,架,架”用一根小鞭子轻轻拍了几下驴屁股,毛驴尾巴一摇,晃晃悠悠的沿着巷子里的小土路,往前走。
穿过稀稀疏疏的土砖小院,街道上坑坑洼洼,颠簸了几下,大哥一头磕在铁皮板上,哭了起来。
母亲把大哥抱在怀里,使劲揉搓大哥头上凸起的包,嘴也不闲着,
“你让它慢点,万一把人颠下去。”
爹哼了一声,“过了这段就好了”
大哥却哭的更大声,
“你再哭,把你扔路边”父亲冲着大哥骂道。
大哥吓的憋着嘴,眼里哗哗的躺着泪,母亲抬起花格格的袖子,抽出块小手绢,鼻涕眼泪一大把擦,
“别哭了啊,听妈的话,你爸打你呀,咱们回去找你爷爷,给你好吃的。”
母亲温声和气的安慰大哥,还偷偷的瞪了一眼父亲。
出了村子,走上了大路,毛驴迈开了步,小车咿呀的叫起来,黄土高原上的晨风清清凉凉,露水打湿了大路,一路上少有灰尘,哭累的大哥,躺在母亲怀里,睡着了。
这里是山西最北边的小村庄——石田村,村子靠着太行山,高高低低,山脚山腰都住着人家。村子里以石家和田家为两个大姓,两家人零零碎碎都有上百口人,相互又不对付。石田石田,本来石家为大,后来推行土改,一清算,石家的祖辈里有地主,从那之后,石家就失了势,田家人做了大,两家人各干各的,日子本来相安无事。
母亲是石家人,家里九口人,母亲有七个兄弟姐妹,她排老三,高中毕业家里供不起她继续读大学,二舅就打算让她偷偷回去考师范,本来一切顺利,母亲成绩优秀,被录取了,可惜田家有人打听到母亲的年龄超了范围,暗暗的县招生办举报了这件事,姥姥带着母亲去县城求情也没能挽回。娘家人一合计,就把母亲嫁给了相隔百里的柳客村的父亲。
父亲虽然只读过几年小学,却很宠母亲,母亲怀孕后,就带着她回到了娘家人边上,毕竟娘家人多,方便照应。他在村里找了几亩地,靠着收成,也算有吃有喝。大哥出生两年后,父亲便打算接着他们回柳客,听说是村子里发现了铜矿,父亲打算合伙开矿,便叫上母亲一块回去安顿。
走到晌午,阳光越来越烈,接近柳客村,石头多了,山路愈发陡峭,
父亲半开玩笑的说“柳客村,留客村,客人来了留不住!”说着,父亲将草帽递给了母亲,母亲随手用草帽罩着酣睡的大哥,免得他晒伤。
父亲说的是实话,柳客村和石田村不一样,石田村坐落在黄土地上,四周的土质松软,地势平坦,庄稼容易成活。柳客村更像是石头村,周围都是大山,人烟稀少。村子里不过百十口人,基本都是杨姓人家。当四周头上的树渐渐褪去的时候,就离村子不远。
山间芬芳和着父亲驴车的铃铛声,
“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