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回想起来的最久远的记忆,是在一个夏天,我四五岁的时候,穿着坎肩,短裤,爷爷牵着我的手,给我指指点点的介绍着奶奶的花园里的各种花,虽然我现在只能记起来月季花。
记忆里关于夏天的片段是很多的,半个甜甜的西瓜,摇曳在风中的风铃,摇摇晃晃的藤椅,爷爷的鸽子,和鸽子抢食吃的小狗,给我讲故事的奶奶。
奶奶在夏天的时候经常给我们讲他们以前的故事,从她和爷爷相遇说起,一直说到他们生下来我妈,再说到我们几个成长过程中发生的趣事。
有时候说着说着就不知道哪些说过了哪些没说过,只好一遍又一遍的说,我们也就一遍又一遍的听,好像听多了我们就能回到过去再看一遍又一遍小时候的自己一样。
我不知道真正的爱情是什么样的,从来不知道激烈浓重的爱情是什么样的。小说里的爱情往往是作者赋予的,作者想让他们的爱情激烈,他们就会爱的死去活来,无比疯狂。作者要是想让他们细水长流,他们就会爱的无比谨慎。
爷爷奶奶之间我能看出来的只有习以为常的感情,他们一举手一投足之间都无比的默契,爷爷一伸手,奶奶就知道他是要烟还是要茶。爷爷喜欢抽烟喝酒,虽然老了,但依然烟不离身,酒不离口。
爷爷喝醉了喜欢撒酒疯,奶奶说他年轻的时候就这样,老了还这样,我们都不喜欢他喝酒,可是没办法,说了也不听,他喝醉了我们都会躲的远远的,只有奶奶忍受着他的言语辱骂把东倒西歪的爷爷扶到床上。
有时候实在忍不了了奶奶也会回骂几句。第二天酒醒了爷爷不认账,奶奶又气又觉得好笑,她就一边笑骂一边给爷爷做饭去了。
奶奶身体不好,经常要吃药。有时候忘喝药了,爷爷就会提醒的她。药没有了,得去比较远的地方买,爷爷就会提前几天把药买好,放在桌子上。这药,就一直放在桌子上,没有间断过。
我问过奶奶,你爱爷爷吗?
奶奶说:“我们那时候不兴说什么爱不爱的,结婚了就得对他好,别看你爷爷爱喝酒,除了这个,他其实还是对我挺好的。”
这我当然知道,爷爷除了爱喝酒这一点,对奶奶,对我们都特别好,虽然他不善表达,但是都是用行动在说话,他在外面看到好吃的会想着给我们买些,看到奶奶喜欢的花,再贵也会毫不犹豫的买下来。花园里的花都是爷爷买给奶奶的。
可是,这就是爱情吗?
我不知道真正的爱情究竟是什么样的,可是这么多年,看着爷爷奶奶一天天的老去,岁月在他们的脸上刻下了深深的沟壑,他们变得絮絮叨叨,他们还是十年如一日的一起吃饭,拌嘴,养花,夏天的时候一起躺在藤椅上喝茶看星星。
我就觉得,可能爱情到最后都会归于平淡吧,虽然不能把爱挂在嘴边,但他们让我看到了爱情最终的模样,不管以前多么轰轰烈烈,或者平淡无奇,最后,经过岁月的洗礼,所有的爱情都会变成柴米油盐酱醋茶以及日常生活中各种无法避免的琐事。
在生活的过程中,会有吵架,会有甜蜜,会有温馨,但更多的是平淡。
到最后,爱情原本是什么样的就没有那么重要了,它会变成生活中的一部分,从眼睛里偷偷溜出来,从嘴角上轻轻飘过去,从举手投足间挥洒出去,融合到空气中,从他们的呼吸中进入到身体里,经过身体的每一部分,长成他们的血肉,从此爱情的模样就是他们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