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两人打了一辆的，约莫十分钟左右，便到了离学校最近的酒店。到达目的地，司机看向赵王，示意他赶快掏车费。赵王看着美男子，美男子回看赵王，深情的眼眸似乎在说话：你付钱。去他的深情，这眼神分明是在求包养。

赵王气急。50块钱还没还给他，又要让他破费。赵王不情不愿的掏出8块钱给司机。两人下车后，赵王抱怨道：“你好意思让我一个穷学生掏车费？”

美男子回敬：“我这样的气质一看就不适合碰那些阿堵物。”

“那你把阿堵物都给我。”赵王边说边做出拽金镯子的动作，“一个大男人，戴金链子就不说了，就当你中二充大佬，竟然还戴金镯子，娘娘腔。关键是你浑身铜臭，竟然还要坑我一个穷学生的钱。”

赵王与外人相处时，总是含蓄而内敛。抱怨的话都会闷在心里，哪怕自己气到内伤，也不会当场说出来，因为他很怕让彼此受到伤害。然而面对美男子，他似乎有一种无意识的亲近与信任，潜意识里觉得美男子会包容他，不会伤害他，所以才见面没多久，他就敢跟美男子发脾气。

美男子似乎很清楚赵王的尿性，知道他本质上是一个小气又暴躁的人。虽然赵王平时表现的豁达又温和，但那都是伪装出来的面具。

就像赵王潜意识里期待的那样，美男子没有生气，他护着手腕上的金镯子，解释道：“我才刚来这个时空，手上一点钱都没有。身上戴的这些金子是我从异时空带来的，有这些东西在，你还怕我没钱还你？”

赵王听到解释，想想也有道理，便住了手。他义正言辞道：“那你要记得你的承诺。”

美男子郑重点头。

两人到了酒店，交了两百块钱押金，赵王习惯性肉痛。到了房间，两人都舒了一口气，这间房很干净，没有任何土著居民打扰。

赵王习惯性的躺到床上，发出一声惬意的感叹，美男子也同样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叹息。赵王说道：“我现在有点相信你是未来的我了，我们有一些小动作是一样的。我看到床，总会无意识的就躺在床上，我看你好像也是。还有我们都怕蟑螂。但是不要以为这样我就相信你了，你要拿出更多证据。”

美男子突然坐起来，将裤子脱到大腿处。赵王被他的动作吓一跳，说道：“你耍流氓啊。”

美男子指着自己的左大腿根内侧，说道：“看到没有，这是我5岁的时候被开水烫伤后留下的痕迹。因为我被烫伤，爸妈还吵了一架。妈妈怪爸爸只知道看电视，没有看好我。”

赵王看向他，他的大腿可能是因为常年不见光的原因，比身上其他部位都要白一些。大腿内侧确实有一块形状丑陋的疤痕，当时应该烫的很严重，烫伤处皮肤皱皱巴巴，幸好面积不大。赵王对这块疤痕很熟悉，因为在同样的部位，他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疤痕。

赵王内心已经开始相信，因为几乎没有两个人能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疤痕。如果是巧合，那该是多巧，那种小概率事件，几乎不可能发生。如果他有这种运气，早就买彩票中奖了。他不是没考虑过对方为了接近他，故意伪造烫伤，可是他又有什么价值让对方这么处心积虑？

赵王死鸭子嘴硬：“我确实也有一块。但是这样还是不足以证明你是未来的我。”

美男子无奈，开始历数赵王生平事迹。

“我10岁以前，跟着爷爷奶奶一起生活。因为爹妈不在身边，我总是被同学老师欺负。那时候老师喜欢体罚学生，我曾经被校长惩罚，当着全校师生面前下跪。我已近忘记是怎么回事了，只是记得我跪在那里，不敢去看他们的眼睛，那个时候有一瞬间我的耳朵听不到任何声音。现在我很害怕上讲台做演讲，只要在讲台上，我就会头脑一片空白。”

“那时我总是被同学排挤，今天还跟我笑嘻嘻的同学，明天就不理我了。一连几个月，都没有人跟我说话，所以我养成了自己跟自己玩的习惯。我记得有一学期没有任何玩伴跟我说话，爷爷奶奶他们也很忙，有时候十天半个月我都说不了一句话。后来我为了不被别人伤害，在别人伤害我之前，我总是会先抛弃对方。”

“在老家时，暑假姑妈会把我接到她家，那应该是我童年里最快乐的时候了。姑妈家门前有一条大河，表哥他们喜欢去玩水，我就跟在表哥屁股后面。可是我在水里站不稳，差点溺水，幸好表哥救了我，不过现在我不敢游泳。”

不知不觉间，美男子停止了讲述，房间里一片寂静。过了好久，才听到赵王带着鼻音的声音：“你干嘛讲这些，你要是不说，我早就忘了。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有主动去回忆那些不好的事情，他们已经被我关在了记忆深处。”

“可他们却时不时地跳出来，影响你。记忆是没办法囚禁的。”美男子说道。

赵王恼羞成怒：“那也不需要你特意提醒。”

美男子怀着歉意解释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让你难过。只是这些东西埋藏在我记忆深处，我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过，哪怕是父母都不会知道。这些记忆最能证明我就是你。”

赵王的情绪已经慢慢平静下来，刚开始听到这些回忆，那些画面就像电影一般从脑海中掠过。美男子说得对，记忆是囚不住的。那些记忆已经过了十几年，不但没有模糊，反而历久弥新。伴随着记忆翻涌而来的，还有各种情绪的浪潮：担心明天会被人欺负的焦虑，冷到骨子里的孤独，被人背叛的伤心，背叛他人的冷漠，跪在众人面前的羞耻，这些情绪，几乎要将他吞噬干净。

身为成人的他都这么难受，还是幼童的自己又怎么能够承受这些情绪，他只有将它封印在记忆深处，不去触碰，假装他从来没有受过伤害一般。不这么做，一个幼童怎么活下去，他应该会成为一个傻子吧。

赵王看向美男子，声音沙哑：“我早就相信你了。我一点价值都没有，不值得别人冒充。”

美男子听着赵王贬低自己，有点难受，又有点心疼。曾经他也是这样，一样的妄自菲薄，一样的悲观，不相信别人，甚至连自己都不相信，那时候他自卑到骨子里，连呼出的气息都透着一股子绝望。

美男子没有开口安慰赵王，任何言语都显得无足轻重。他静静地陪在赵王身边，感受着他的悲伤与绝望。良久，他给了赵王一个拥抱，赵王刚开始不好意思，扭扭捏捏地推拒，两个大男人拥抱，太不成体统了，后来赵王似乎感受到了这个拥抱里的安抚意味，便安静下来。

过了好久，情绪的潮水彻底退却，赵王感受到了大浪之后的平静与安宁。他从美男子怀里退出来。红着脸，恶声恶气道：“赶快去洗澡睡觉，我明天还要军训，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美男子戏谑道：“无情无义，看我没有利用价值，就将我抛弃，你个负心汉。”

赵王翻了个白眼：“不要以为你是我的未来，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老子不但要抛弃你，还要揍你一顿。”

说完挥了挥拳头。

美男子一听赵王激动到连脏话都飙出来了，便不敢再逗他。果断地跑到浴室，洗澡去了。

赵王听着浴室传来的水流声，内心一片宁静，还有一点欢喜。他在床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拿起床头柜上的遥控器，打开电视。电视里播放着综艺节目，女主持人疯魔般的笑声传来，赵王也无意识的跟着翘起嘴角。

美男子从浴室出来，便看到赵王嘴角的微笑。似乎被这笑容感染，美男子也笑起来。赵王扭头看向微笑的美男子，眼里一片惊艳。他从不觉得自己好看，然而一样的长相在美男子身上，似乎有种难以言说的吸引力。

然而当他看到美男子脚踝上戴着的一对金镯子，只能无力道：“有本事你再来一条金腰带。”

美男子脱下裹在腰上的浴巾，果然腰上围着一条金灿灿的链子。赵王扑向美男子，抓着那条金腰带：“土豪，我很穷。看在我们流着相同血脉的份上，要不要考虑包养我？”

美男子笑问：“要我包养你，你能为我做什么？”

赵王回道：“好吃懒做可是我的专长，不然怎么会求包养。要是我什么都会做，那我就去就自力更生了。”

美男子听着他的歪理邪说，知道他情绪彻底恢复了。他有心与赵王调笑：“你什么都不会，包养不就成了收养嘛。我还年轻，前途一片光明，暂时不考虑收养儿子。”

赵王怒目而视：“你才是儿子，你全家都是儿子。”

美男子以武力镇压，八块腹肌大败白斩鸡，赵王卒，美男子大获全胜，被逼良为儿。美男子说道：“赶快去洗澡，臭死了。”

赵王嘴硬：“五十步笑一百步，你还好意思说我。”话是这么说，赵王还是听话的去了浴室。他闻了闻咯吱窝，确实有一股淡淡的汗味，但不至于臭死了，便自言自语道：“龟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