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和大姐或素未谋面,加之找不到其葬所,故称帝数年才追封

元顺帝至正二十八年(1368年)正月,本应该奉旨去“肃清江淮”的大元河南王、太傅、左丞相扩廓帖木儿(即王保保)退守泽州(今山西晋城),和包括皇帝妥懽帖睦尔和皇太子爱猷识理达腊在内的元廷中央正式打起了对台戏。

就在北方的元朝内部自己打得不可开交之际,正月初四日,南方的雄主朱元璋在金陵正式登基称帝,国号大明,年号为洪武。即位当天,朱元璋就追尊了自己有名可查的四代先祖为皇帝,又追封自己早已去世的伯父、亲兄弟和堂兄弟为王爵。二月二十九日,朱元璋追封已故的二姐为孝亲公主,又册封依然健在的二姐夫李贞为驸马都尉、恩亲侯。《明太祖实录》记载:“盖闻王姬锡号,制有肇于成周。公主颁封,礼复崇于炎汉。上稽古典,兹用追崇。故姊朱氏夙孝尊亲,复严闺阃。事舅姑以柔顺,致室家之肃雍。宜享永年,倐然谢世。缅惟同气,爰举褒封。泉壤有灵,当歆至渥。可追封孝亲公主。”

但是孝亲公主既然是二姐,自然在她之上还有个大姐。朱元璋为什么只追封自己的二姐,却对大姐不闻不问呢?

依亲自辱,仰天茫茫

据朱元璋自己在《朱氏世德碑记》中的记述,他们朱家出自金陵句容通德乡朱家巷,是元朝的淘金户:“元初籍淘金户,金非土产,市于他方,以供岁赋。”元代贵族对金银制品有着异乎寻常的狂热,因此在全国设立了众多的黄金淘采和征收机构。

但是,众所周知,江南一带并不产黄金,为何朱家还会是世袭的淘金户呢?根本原因还是江南富庶,淘金户本身并不真正去淘金子,而是靠种地换钱,然后买来金子交给朝廷。这样一旦年景不好,立刻难以为继。朱元璋的祖父朱初一最终无力供应岁赋,只能带着两个儿子迁往盱眙县:“先祖考初一公困于役,遂弃田庐,携二子迁泗州盱眙县。”

逃离了岁役之后朱家日子有所好转,但是在朱初一死后再次一落千丈,朱元璋的伯父朱五一和父亲朱五四被迫先后迁往濠州钟离县(今安徽省凤阳县)。朱五四一共四子二女,老大朱重四出生于盱眙,老二朱重六、老三朱重七出生于五河,朱元璋本人则出生于凤阳。从朱家四兄弟的出生地来看,活脱脱就是一部老朱家的逃亡路线图。

刘继祖

至正四年(1344年)四月,一场席卷朱元璋家乡的瘟疫,夺去了他的父母双亲和大哥的性命。当时的朱家一穷二白,连收敛父母的棺木都无力措办。幸亏同乡地主刘继祖大发善心,朱五四夫妇才得以入土为安。家中一下子没了顶梁柱,朱家老二、老三、老四三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今后的路该怎么走(朱家两个女儿早已出嫁)。最终的决定是这样的:老二朱重六守家,老三朱重七出去入赘,老四朱重八出家。

在当时日益严峻的生存压力之下,寺庙也养不了闲人,重八出家没多久就被打发出去自己化缘。日后功成名就的朱元璋在《御制皇陵碑》中记录了他当时的心情,其中有这么一段话颇为令人玩味:“居未两月,寺主封仓。众各为计,云水飘飏。我何作为,百无所长。依亲自辱,仰天茫茫。既非可倚,侣影相将。朝突炊烟而急进,暮投古寺以趍跄。仰穷崖崔嵬而倚碧,听猿啼夜月而凄凉。魂悠悠而觅父母,无有志落魄而佒佯。”

根据这一句“依亲自辱,仰天茫茫”,很多人据此认为朱元璋前去投奔大姐家,结果反被赶走。再据此推断朱元璋之所以称帝之后没有追封大姐,就是为了报当年相辱之仇。这种说法有没有道理呢?

从未谋面的姐弟俩

洪武十一年(1378年)十月十一日,驸马都尉、右柱国、曹国公李贞去世,享年76岁。李贞是朱元璋的二姐夫,他和朱元璋的二姐孕育了一个大名鼎鼎的儿子:大明开国六公爵之一的曹国公李文忠。凭借着儿子的赫赫功劳,李贞本人也在洪武五年(1372年)从恩亲侯加封为曹国公。《明太祖实录》说:“驸马都尉李贞,重厚朴直。自壻我家,孝行惟谨。不幸皇姊早世,携其幼子从朕于起义之日。朕念亲亲之恩,特加抚慰。后居京师,复命密迩于朕,以乐寿康。升以侯爵之崇,用永安荣之福。今子文忠又能佐朕平定天下,受封曹国。理宜进封,以示褒显。”

根据李贞去世之时的年龄,他的出生时间大致应该在元成宗大德七年(1303年),比出生于元文宗天历元年(1328年)的朱元璋要大上20多岁。从常理推论,朱元璋的二姐也应该比他大上二十多岁才合情合理。换句话说,朱元璋和他大姐之间的年龄差就会更大。

朱元璋

洪武三年(1370年)六月初九日,朱元璋正式追封大姐为太原长公主,大姐夫王七一为驸马都尉。从太原长公主的册文来看,甚至有理由怀疑朱元璋本人都没有见过他大姐长什么样:“故姊朱氏,以柔懿贞淑之德,归于王氏。何期未久,与夫相继而亡。”

从册文来看,朱元璋的大姐嫁到王家之后没过多久,就和夫君王七一相继去世,连子嗣也未来得及留下。古代女子十五岁及笄(即满15周岁结发,用笄贯之),意味着已经可以出嫁。而以她和朱元璋二十多岁近三十岁的年龄差,姐弟俩大概率是没见过面。

迟来的追封

朱元璋之所以会在洪武元年(1368年)就追封二姐为公主,封二姐夫为恩亲侯,有两个原因。

其一是朱元璋本人要报恩。洪武五年(1372年)李贞进封曹国公的同时,朱元璋的二姐也被加封为曹国长公主。在册文之中,朱元璋提到姐姐当年“抚弟以慈”,这里的“弟”,自然是指他自己。日后李贞带着儿子李文忠投奔朱元璋之时,朱元璋说了这么一句话,可见他和二姐之间的感情:外甥见舅如见娘。

其二是因为李文忠的功劳。朱元璋的这位亲外甥既天资聪颖又勇武过人,在他舅舅和张士诚的多年交手之中,李文忠扼守严州,狠狠地掐住了张士诚集团的咽喉之地。至正二十六年(1366年),朱元璋对张士诚发动总攻,徐达、常遇春兵围苏州,李文忠取杭州。当年年底,李文忠升任浙江等处行中书省平章政事,复姓李氏。对于这位劳苦功高的外甥,朱元璋通过追封其父,加封其父的方式来施恩,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至于大姐,朱元璋和她素未谋面,谈不上有什么感情。王家也没有一个像李文忠一样的英雄外甥,需要朱元璋来笼络。此外朱元璋在洪武三年(1370年)的追封公主册文中,还提到了一个原因:“朕自即位以来,伯、兄、弟、侄,皆已追封王爵。惟我姊及姊夫,早世无后。为因兵革,不知葬所。”直到李文忠找到了他姨娘、姨爹的灵榇,朱元璋这才追封大姐为太原长公主。

李文忠

捋一捋从洪武元年(1368年)二月到洪武三年(1370年)六月之间,李文忠的时间线。洪武元年(1368年)二月初八日,即在其母被追封为公主之前,李文忠总兵往福建,协助汤和南征。洪武二年(1369年)四月,朱元璋命常遇春率军从凤翔府回援北平,而李文忠也已经从福建到了北伐明军阵中。七月,常遇春在军中暴卒,李文忠奉旨领其众由北平赴援大同。十二月,李文忠回到南京并向皇帝举行了献俘仪式。洪武三年(1370年)正月,李文忠再度奉旨北伐,并且在五月一举攻克应昌,俘虏了元顺帝嫡孙买的里八剌,以及后妃、宫人,宗室、高官无数,一直到当年十一月才回到南京。

换句话说,李文忠在这三年里面真正身在南京,时间相对自由的,只有洪武二年年底到洪武三年年初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最终李文忠在盱眙县找到了姨娘的灵榇,朱元璋下旨在太平乡叚家庄改葬了他的大姐和大姐夫。

朱元璋之所以没有在洪武元年(1368年)第一时间追封大姐为公主,原因也大概可以揭晓了。大致可以判断太原长公主去世的时候,朱元璋本人尚未出生。不过换句话说,虽然没有仇,可也谈不上有什么姐弟之情。

从李文忠没花多少时间就找到太原长公主葬所来看,朱元璋在册文中所说的没有册封的理由,其实是站不住脚的,也说明他没拿大姐当回事。朱元璋从小就和二姐感情深厚,二姐夫李贞又对他们家多有照顾,外甥李文忠更是开国元勋,于情于理,朱元璋都会在将追封二姐为公主优先考虑。

但是朱元璋和大姐没有感情,不代表朱家姐妹之间感情淡漠。从李文忠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姨娘葬所的举动来看,有可能曹国长公主临终之时对他有什么交待。另外还要注意一个时间点,洪武三年(1370年)五月李文忠在应昌端了元朝皇室的老巢,朱元璋一个月后就追封了大姐,显然是给外甥的面子。太原长公主墓,位于今安徽省滁州市辖明光市城东13公里处的石坝镇,为明光市第三批文物保护单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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