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祈雨录 第一章黑云压城风雨摇

        徽州府,四海通衢,贸易兴盛,富商大贾云集于此,发达的商业是朝廷优良的税收来源,作为南直隶的重要地盘,朝廷对于它的重视程度自然是非同寻常。

        这是位于城郊的一座宅邸,粉墙黛瓦,飞檐高起,一看便是富商大贾之家,此时的二堂内,一个男人暗自踱步,身着圆领锦袍,看起来面料很是细腻,但略显老旧,袖口出已经起了毛絮,只见他剑眉林立,眉头紧锁,眼中愁云满布,手里攥着一页书信,信很短,只有寥寥几行,但字迹严整,显然事关重大。

        “唉~”伴随着一声长叹,男人站定,眼中闪过一丝颓丧之气,只是那一瞬的踌躇,随后消散,定定的看着案头的一对精巧的玉质貔貅镇纸,有些失神,口中喃喃的说:“即是木已成舟,且随他去吧,只是要尽力保全北儿性命。”

        “老爷,老爷,沐家小姐来了”管家邱怀德的敲门声将男人拉回现实,他定了定神,打开门,邱怀德站在门外,拱手说到:“沐家小姐来了。”男人冷哼一声道:“这个时候她来干什么,让个小孩子来羞辱我?”抬脚走出二堂,脸色阴沉,步子却依旧沉稳,来到前厅,只见一个小女孩坐在那里,低着头正摆弄着桌上的天青釉的茶盏,翠色的茶汤随着杯盏的摆动轻轻晃动,细密的茶珠飞到她白皙的手上。见有人来,女孩扭过头来,看向门口,张口说道:“邱叔叔,近来可好啊?”在女孩抬头的一瞬间,男人突然愣住了,心“突突突”的狂跳不停,已经听不清那女孩在说什么了,只是见她的朱唇一张一合的说个不停,见到主人的失态,邱怀德忙上前半步,扯了扯男人的袖子,男人也不慌张,多年生意场上的摸爬滚打对于这样小小的尴尬全然不放在心上,正色道:“好,好啊,雨儿都长这么大了啊,记得上次见你还是在苏州,你还和北儿抢秋千呐。”女孩脸上闪过一阵娇羞,咳嗽一声,从袖中拿出一封信,递给这个男人,嘴上说着:“这是爹爹要给您的信”便带着丫鬟,跑也似得走出大堂,背身说道:“爹爹安排的是我办完啦,我去州城里转转啊。”男人看着女孩远去的背影,眼神很复杂,愠怒,惊讶亦或是不解,随后他也没在大堂里久坐,回到二堂,拿出女孩给的那封信,上面写着“虔礼吾弟  亲启”六个字,打开从里面抽出两页纸,第一张写着:“虔礼吾弟,想安善,小女往徽州游,且为照应。沐成舟拜上”第二页并非是书信,更像是一页记录账目的稿纸,每一笔都很清晰,日期,数目全都十分精准,只是上面的银两的收入人全部都是邱虔礼。显然,安顿他女儿的信只是一个借口,这张看似废纸一样“一不小心”夹带进信里的账单,才是沐成舟真正想让他看到,知道的。邱虔礼面无表情的把账单压在貔貅镇纸压着的那一摞纸的最下面,然后,在那张纸边上又稍微折了一点小角,是它看起来隐秘又突兀,而后,坐在桌边,提笔写了一封回书,塞进信封,放在袖口。目光又不自觉的盯着那对貔貅镇纸,眼里又浮现出刚才那个叫雨儿的女孩的容貌,心里想着:“太像了,简直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樱桃嘴,大眼睛,柳叶眉,小而挺的鼻子,略显婴儿肥的脸蛋儿,每一处都毫无差别,沐雨这孩子像极了十六岁的她。”

      这边正带着丫鬟在跃马往州城方向狂奔的沐雨突然打了一个喷嚏,后面的丫鬟见状大喊:“小姐慢点,别是兜着风,着了寒气,伤了身子可是不好了啊。”沐雨也不理会,反手给了马儿两鞭子,马儿吃痛,跑的更快了,本来邱家的别院离州城就不远,不多会,她们就来到了城中,虽然是已经到了下午,城里依然热闹异常,沿着街市四处闲逛,不多会来到一处花楼,牌匾上写着“好好楼”,沐雨看罢大笑道:“这些人真是不要脸之极,竟然自比张好好,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成色。”话没说完,里面走出一个读书人模样的少年,少年生的很是英俊,剑眉星目,本来如冠玉般的面颊因为喝了酒的缘故,泛起一层红云,走路已经有些踉跄,由左右仆从扶着,缓步走向门侧停着的一辆马车。沐雨看少年仪表堂堂,不思读书功名,却跑到这歌楼妓馆烟花之地逍遥,心生鄙夷,斜眼看着少年,嘴上阴阳怪气的说:“可当真是翠茁凤生尾,丹叶莲含跗吗?”少年正准备抬步登上马车,听见边上有人这么说话,也知道是在嘲讽于他,若是在平常时日,他本不爱言语,遇到这种风言风语的也是缄默不言,可时下乘着酒兴,也不急着登车回去跟父亲复命,扭头对着沐雨说道:“当真不当真的,我不太好说,公子可以自己去风流赏玩一番啊,说不得里面除了好好,还能找到个小小呢”说话间,眼神戏谑,故意扫过沐雨的胸前,说来也是懊恼,沐雨虽然生的月貌花容,可唯独那里平平无奇,见少年如此嘲弄自己,沐雨脸色铁青。少年也不多说,兀自登上马车,扬长而去,马车都走了好远了,几个打扮娇艳的姑娘,还在门口喊着:“邱公子慢走啊~”。

      沐雨看着远去的马车,心中愤愤,低头看地上有一个小香囊,做工很是精致,捡起来看,反面绣着八个小字“此生惟愿,赌书泼茶”,拿在手中,就可以嗅到一股花香混合着茶的香味,沐雨像丢沙包一样上下丢了两下,想着该不会是那个嘲弄我坏家伙的吧,随手放入马鞍边上的口袋里,瞥了一眼“好好楼”,继续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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