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住在上海某个角落一间小黑屋里。我们的生活没有小时代里的奢侈,没有欢乐颂里的精彩,甚至平平淡淡,甚至苍苍白白。但这就是我们真实的逐梦岁月。
写给自己,万一有哪一天被拥挤的人潮冲走失去了站立的力量,这便是生命独特的记忆。写给漂泊在外的你们,迷茫是生命固有的状态,但永远不要放弃对这个世界的探索,无尽折腾的你并不孤独。
(一)
离开了大理广告公司悠闲的工作,完成了在德宏的跟拍调研,被火车“哐当哐当”拉着,从昆明出发跨越整个中国抵达上海。
刚到上海那几天持续40度高温,呼吸进的每一丝空气都如达到沸点。
上海如火炉,空气被烧灼般炽热,处于爆炸的极限。空气已经被太阳炙烤膨胀挤压着我的每一个毛孔。空旷的街道莫名的拥挤。
五点到达上海,提着行李走在清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赶往昨晚才订的青旅。虽然这已经是同济大学附近最经济的青旅,但一月租金加上高消费还是让我担心会超支完实习工资。睡了一晚又提着行李另找住处。这一个月辗转多个城市,已经习惯睡前拿起手机预定明晚的住处。
几经辗转找到另外一家青旅,一个瘦瘦的大叔把我带到一处破旧的居民区。门口房客炒菜的油烟熏得整个屋子烟雾弥漫,我咳嗽着扫视这间被白雾照亮的小黑屋。仅不足20平米的屋子拥挤地摆着四张仅有一米宽的上下铺。已经脱皮的墙面挂着复杂的蜘蛛网。门边摆着一张油腻腻的桌子。光线照不进来,昏暗的灯光也照不到屋里的角落,刚好可以给上海的昆虫一处安家之地。
阳台堆满了杂物,积满灰尘的窗户被封死。聪明的房东为了节约空间,把厕所的门设计成折叠门。马桶垫被拆除,留下被脚印踩脏的一圈。房间小到摆不下一张凳子,回来要么站着要么上床。个人物品都堆积在床上,伸不开腿的瞬间让我怀疑自己一夜之间长到了一米八。
(二)
这个青旅每晚都会遇见新面孔在床边浮现。有来旅游的也有来考试的,听她们讲述自己的故事就像经历不一样的人生,听多了这些独立女性的见解,慢慢觉得女性快要冲破传统的观念,占据世界的大半边天。
住时最长的,是个瘦弱刚强的姐姐。初中毕业到大城市闯荡,白天上班,晚上上夜校学了机械设计,在男人堆里打拼养活了家人。她姊妹都长大了,不再需要她拼命寄钱回家,便选择一个人自由生活。时常矿工在房间睡觉,又经常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和她逛南京步行街,被困在雨中,聊天时才知道她已经三十好几,追的人大把却还不想结婚。她玩弄着给自己买的钻戒说,“自己一个人多自在啊,想干什么干什么。用自己的钱,过自己的生活,不用在乎别人的眼光。”
下铺是位工作几年的景观设计师,一身简洁性冷淡风打扮,斜挎着的帆布包里一直装着图纸。有时加班很晚回来,还窝在床上冥思苦想设计方案。未满30的她已经满脸愁容,从不化妆的脸上尽显熬夜留下的黑眼圈和黑斑。
还有两位花费暑期时间和高昂学费来同济大学补课,准备考建筑系的女生。其中一位是考研才转向建筑,才来不久就买完厨房全套的她,已经下定决定今年考不过明年再战。经常以轻松的口吻说,“人嘛,不折腾折腾就没了。”
我床铺对面有位脸尖尖,面黄肌瘦的女生,白天一直躺在床上,天黑便开始化妆。我去健身房的路上时常遇到走在前面的她,衣服裹胸露肚,裤子迷你破烂。走几步便停下来自拍,全然不顾周围熙熙攘攘的人流。半夜才回来饭,没有睡觉而是做早饭。
(三)
晚上来自五湖四海的我们,互相不知道名字,但都会拿出白天买的食物互相分享。而女生都担心晚上吃多了会发胖,便一个劲往别人床上丢零食,拒绝都没用。
早上我们排着队用厕所,煮饭的女生会让大家尝尝她的手艺。晚上回来会被催促着分享她们一个人享用不完的西瓜或者面包。每次有人去家乐福都会在群里面喊:面包买一送一,谁要和我一起买的?
这个小黑屋里从来都不担心会饿,倒是担心吃撑后剩的零食还分享不出去。我们没有任何戒备,无需找任何话题,谁扯到哪就说到哪,不用担心说话没人接,总有一个人会放下手机和你唠嗑。
聊美食、旅行、化妆、学习……一个马上要飞新西兰的姐姐聊着自己闺蜜。大学实习工资就达到了2万 ,却依然月光。因为每天都呼吸着香奈儿侵染的空气,为了不让自己显得那么寒酸,也要背LV包。我们听着不禁感叹,没有羡慕也没有鄙弃,毕竟每个阶层都有各自的消费方式。
经常聊到12点才关灯睡觉。半夜会被身体翻动引起的“叽叽”声、半夜上厕所拖鞋踢踏木地板的“哒哒”声,凌晨四五点对铺女生回来踹门时的巨大响声吵醒。但都安然睡去。
来上海才联系上的远方哥哥请我吃饭。说着要送我回去,但一帮军官酒时的豪迈难以打断。我回到住宿已经12点,大家一个劲问我去哪了,提醒我注意安全。下雨时,又都会担心没回来的女生有没有带伞。
(四)
有天晚上,对铺女生半夜打电话不断咒骂哭喊,才知道她在向人讨要小费,吓得我们都躲在床角不敢出声。第二天才来讨论要不要让她走。常住的姐姐说,房东很早就叫她搬走,可怜她才整容花光了积蓄没钱租房子才留下她。我们再也没有提起让她搬走这事。
她时常说起自己昨天花几百买了什么,今天又要多少钱买什么。她的高额收入完全满足不了她购物、爱美的欲望。我时常提醒她不要把手机放外音影响别人,但她都一听便忘。
会给我看她喜欢的众多男生,我问她,“喜欢不可以在一起吗?”“喜欢跟在一起不是相连的,就像男的在外沾花惹草却不一定娶回家。”
我会和她分享食物,她也把自己包的饺子留给我吃。我们都是独自在外打拼的女生,她走上这条路,只是和我们不一样,另眼相看只会让她更感悲哀。
她4、5点回来睡不着,便会到菜市场买菜煮饭。我梳头时,她扭着我的脸说:“死孩子,你的皮肤好好啊!不像我现在,唉~感觉身体都要垮掉了。”卸了妆的她只有被整得精致的下巴,脸上无一点血色,暗淡无光的眼珠里是凄凉的黑洞,好似要吸尽来自外界一切的光和能量。
不记得哪一天,回到住宿,她的床铺上没有了一盒盒的化妆品,没有了她津津乐道花百元买的新被单。才知道她被赶走。走时却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
(五)
有天半夜在轰隆隆的雷声中,我被惊醒,而房间里更响亮的是一阵啜泣声,伸出头发现一个考建筑的女生躲在墙角哭泣,打电话向男朋友倾述:“我一个女生孤苦无依到上海来学习,身边一个人亲人都没有。这么吃苦是为什么啊,我坚持不下去了,我要回来。”
第二天一早便看见她带着笑容收拾东西。胳膊细瘦的她提起装满教材的箱子一走一停地奔往地铁站,我本想去帮她提行李,却发现自己连提起来都困难。她把箱子抢过来,伸手向我们道别,留下在空中回荡的笑声和一瘸一拐的背景。
而那个转专业考研的女生微微一笑转头奔向与她相反的方向——学校。我想约她逛街,却没有找到一天休息时间。她早上抓紧每一分钟睡懒觉,晚上自习完10点才回来。生活所迫让我觉得烹饪是在魔都生存下去的必备技能,也学着她做三明珠带到公司当午饭,省下餐费。
(六)
几次大雨后,温度终于降到了30度,外面不再燥热,空气中也开始有了清凉微风的吹拂,但来上海的游客似乎少了很多。来旅游的女生一个个来了又走,很多只有一晚的照面。天气凉了后,出现了两张新面孔,她们和我同是风景园林专业,来上考研班,每天我起床时就已去往学校。
前几天,最大的姐姐突然说买了去青海的票,晚上走前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让我回去把她白天煮的粥吃完。想到晚上再也没人逼着我们吃西瓜了,最后一碗粥就喝了吧!完成她的心愿。
之后基本没有新客入住,这间小黑屋像是一个建筑园林设计师的小包厢。大家早起晚回,只有我下班比较早,回到住处一个人都没有,狭小的房间竟然感到一阵空荡。所以晚上我都加班到天黑,再到健身房呆到晚上。回去后听着她们讲解案例,分析公司发展。她们抓紧一天中唯一可以放松聚在一起的一小时闲聊,却还是离不了未来发展。
我们没人抱怨这间小黑屋有多脏,倒是很庆幸,在这个房价都要超过一天工资的魔都,有一个可以安睡的地方。我们藏在城市的角落,过着我们的小日子,追求独特的人生目标,不羡慕那些散发着香奈儿香水味,提着LV出入顶级写字楼的白领。那样的生活如果想要会去追寻,但人生并不是为了过上奢侈的生活而活。
周末我会离开小黑屋到上海去扫逛书店和艺术馆。地铁车厢里是朝九晚五,被琐碎事务抽打的陀螺无限旋转的小白领,津津乐道他们的房子、孩子、工资、家事……
物质精益求精,精神苍白贫瘠。努力工作,用薪水贷款,买大房子住,买好车开,虚荣的价值观让他们陷入疲于奔命的恶性循环,生生不息。奢侈的生活不是我想要的,我清楚地知道我在追逐生命的丰富。
我一个月转辗了四个城市,做过三份工作。漂泊在外寻找一种自由,寻求一些答案。却还是得到这样的答案:人生而自由,却无往不在枷锁中。我在旅行中寻找自己,却不断迷失自己;我在人群中希望得到肯定,却连自己也在否定自己;我想要在不断变换的经历中寻找生命意义的答案,却被告知:生命本身没有意义。
我们此时的生活没有被物质充斥,没有被复杂的社会扭曲,我们还是走在探索人生目标的道路上,时常迷失,但还未被统一的意识形态同化。
记录下这段时光,是为了让自己更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生活是什么样子,更理智地看待这个社会是如何交织,更明确自己的人生该如何度过。
如果你愿意述说 你的故事,很乐意当一个安静的倾听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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