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哥大学里学的是机电专业，毕业了找了份人力资源的工作。正应了那句调侃：现在的大学生，无论在大学里学的是什么专业，出来的第一份工作一定是销售或者人力资源——人力资源，说白了就是中介。值得一提的是中介曾经是大哥最深恶痛绝的行当，因为大哥之前找暑假工的时候被中介公司坑了好几次。至于他为什么没有选择进厂，而是做起了人力资源，我也没问，怕自讨没趣。

巧的是大哥的这份工作就在木渎，从我的学校坐地铁直达只需要三十分钟，于是我决定在停课复习的间隙去他那玩玩。说实话，在去之前我做好了心理准备，大哥的第一份工作不可能太光鲜，虽然“人力资源”听起来很高大上的样子。果不其然，从地铁口出来，，我的眼前出现的是一副开发区的景象：街道坑坑洼洼，刚下过雨，地上满是泥水；一个商场看起来也有些陈旧，并没有多少顾客进进出出；公交站台上的站牌积满了灰尘，线路也很稀少。

我想象过大哥西装革履，胸前挂着个工作证的样子，不过大哥依然像平常一样穿着黑色T恤和板鞋来到了我的面前。大哥领着我去他的工作地点，就在那个商场旁边一栋办公楼的二楼。电梯对面的一整面墙上都贴满了人力资源公司的雇主的招工信息和广告，可以想见大哥所在的公司也在其中。一楼到二楼的电梯已经停运了，甚至是已经报废了。几十级的台阶上，包装袋，果皮，废纸到处都是，扫下来估计能有几十斤，但是有没有人清扫就是个问题。

大哥的办公室是一个大厅众多方格中的一个。所谓大厅，是一个类似学校机房的地方。每台电脑前坐着一个业务员，他们的工作就是在58和赶集网上贴出用人单位的招工信息，然后负责介绍，按业务量抽取佣金，否则只有基本工资可拿——当然，工资具体是多少那么敏感的事情我是不会问大哥的。公司规定下午五点半下班，大哥带我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是五点二十五，但是大哥已经招呼一个同乡的同事一起下班了。大哥进去招呼的时候，我想倚在走廊的栏杆上休息一会，但是上面还是积满了灰尘。环顾四周，很多类似的办公场所都上了锁，似乎是人去楼空了。

大哥和那位老乡合租了一个位于11楼上的小阁楼，月租1200，每个人分摊600，但是距离工作地点有点远，要坐十几站的公交车。我们去吃了个饭，回到他们的房间已经七点了。就刚刚工作的大学毕业生而言，我觉得他们俩的住宿条件还是很好的。后装修的浴室，配备了电热水器；两个人分享一个卧室，两张床；从楼下房东的家里接来了4M的网络，有几个瞬间我真觉得这小日子过得挺滋润。从当天下午五点半下班，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八点上班的这段时间都由两人自由支配。大哥是看了一晚上的斯诺克比赛，另一个玩了一个钟头游戏，因为网速跟不上看起了WWE，最后迷迷糊糊睡着了。

我想起去年暑假我第一次打工的情形。一天下来，除了规定的八小时以，剩下的时间都由我自己支配。当时我所在的饭店位于一家沃尔玛的一楼。每天吃完饭，我第一时间跑到三楼的图书区看书，晚上回到宿舍，同事们在打牌的时候我还在看书做笔记，当时一个连云港的同事还说我读的书没有用，都是忽悠人的。那个时候抱着这样的想法：以后就都是这样的自由时间了，可不能都虚度了，要控制好自己。可是真正到了大学，那样纯粹的学习动力没有了。那时候心无杂念，吃完饭要看书，这仿佛是一项生理需要，自然而然，根本不需要刻意地强迫自己。我现在真的很怀念去年暑假的两个月。

话说回来，睡觉之前，大哥和我终于开始聊起一些正式严肃的问题。他和我说过去几个月甚至过去几年他的经历。他讲了很多，我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睡着了，不过有一件事我印象深刻。之前大哥在一家工厂上班，工作做得很好，很快升到了小经理，手底下也带着几个人。要知道，和他一起接受选拔的，还有他刚进工厂时带着他的师傅。那时候他才进厂三个多月，就被提拔地那么快，有同事私底下说他是不是和领导有什么关系。后来大哥负责的工作出了点小事故，虽然最终在责任认定上不是大哥的错，但是大哥还是“引咎辞职”了。领导挽留他，他只是说他不想干这行了。

第二天我们三个人将近七点半才起床，洗漱完毕到楼下等车已经快八点了，他们俩那天一定是迟到了，但是看他们的样子也不是很着急。公交车上，我们坐在相距较远的座位上，什么话也没有说。下了公交车就是地铁口，我在那里和他们两人告别。走下楼梯的时候，我又想到通往大哥办公室的那条脏乱的废弃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