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自己的,与他人毫无关系

杨绛先生于25日凌晨先逝,朋友圈内尽现回忆之思,各大媒体争相报道先生平事迹,然而有几人明白先生一词一句,又有几人真的领悟先生字字珠玑之心。

生活本无色无味,得眼观心思而五光十色。先生之诗词经文,我读之甚少,也无深思,但句句直击灵魂,触动内心。物欲横流的社会,能真正做到内心淡定从容的又有几人?

本想提笔写一篇和先生有关的文章,但反复写反复删,实在不知从何下笔。先生之德高旺重,岂是吾辈资历浅薄之人三言两语就能说清和评论。遂无奈仅能收集先生在《我们仨》中的片段,与君共勉、共思、共省、共悟!

杨绛先生92岁所著长篇散文《我们仨》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我曾做过一个小梦,怪他一声不响地忽然走了。他现在故意慢慢走,让我一程一程送,尽量多聚聚,把一个小梦拉成一个万里长梦。这我愿意。送一程,说一声再见,又能见到一面。离别拉得长,是增加痛苦还是减少痛苦呢?我算不清。但是我陪他走的愈远,愈怕从此不见。

他发愿说:“从今以后,咱们只有死别,不再生离。”

人间不会有单纯的快乐,快乐总夹杂着烦恼和忧虑,人间也没有永远。

我们这个家,很朴素;我们三个人,很单纯。我们于是无求,与人无争,只求相聚在一起,相守在一起,各自做力所能及的事。碰到困难,我们一同承担,困难就不复困难;我们相伴相助,不论什么苦涩艰辛的事,都能变得甜润。我们稍有一点快乐,也会变得非常快乐。

他已骨瘦如柴,我也老态龙钟。他没有力量说话,还强睁着眼睛招待我……他现在故意慢慢儿走,让我一程一程送,尽量多聚聚,把一个小梦拉成一个万里长梦。这 我愿意。送一程,说一声再见,又能见到一面。离别拉得长,是增加痛苦还是减少痛苦呢?我算不清。但是我陪他走得愈远,愈怕从此不见。

我们这个家,很朴素;我们三个人,很单纯。我们与世无求,与人无争,只求相聚在一起,相守在一起,各自做力所能及的事。碰到困难,钟书总和我一同承当,困难就不复困难;还有个阿瑗相伴相助,不论什么苦涩艰辛的事,都能变得甜润。我们稍有一点快乐,也会变得非常快乐。所以我们仨是不寻常的遇合。

现在我们三个失散了。往者不可留,逝者不可追,剩下的这个我,再也找不到他们了。我只能把我们一同生活的岁月,重温一遍,和他们再聚聚。

离别拉得长,是增加痛苦还是减少痛苦呢?我算不清,但是我陪他走得愈远,愈怕从此不见。

“嘤其鸣兮,求其友声。”友声可远在千里之外,可远在数十百年之后。钟书是坐冷板凳的,他的学问也是冷门。他曾和我说:“有名气就是多些不相知的人。”我们希望有几个知已,不求有名有声。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遭遇的伤心事,悲苦得不知怎么好,只会恸哭,哭个没完。钟书百计劝慰,我就狠命忍住。我至今还记得当时的悲苦。但是我没有意识到,悲苦能任情啼哭,还有钟书百般劝慰,我那时候是多么幸福。

我使劲咽住,但是我使的劲儿太大,满腔热泪把胸口挣裂了。

神仙煮白石,吃了久远不饿,多没趣呀,他不羡慕。但他作诗却说“忧卿烟火熏颜色,欲觅仙人辟方”。他在另一首诗里说:“鹅求四足鳖双裙”,我们却是从未吃过鹅和鳖。钟书笑我死心眼儿,作诗只是作诗而已。

我们如要逃跑,不是无路可走。可是一个人在紧要关头,决定他何去何从的,也许总是他最基本的感情。我们从来不唱爱国调。非但不唱,还不爱听。但我们不愿逃跑,只是不愿去父母之邦,撇不开自家人。

是的,这类的梦我又做过多次,梦境不同而情味总相似。往往是我们两人从一个地方出来,他一晃眼不见了。我到处问询,无人理我。我或是来回寻找,走入一连串的死胡同,或独在昏暗的车站等车,等那末一班车,车也总不来。梦中凄凄惶惶,好像只要能找到他,就能一同回家。

我心上盖满了一只一只饱含热泪的眼睛这时一齐流下泪来。

我和圆圆走在路上,一定搀着手;上了电车,总让她坐在我身上。圆圆已三四岁了,总说没坐过电车,我以为她不懂事。一次我抱她上了电车,坐下了,我说:“这不是电车吗?”她坐在我身上,勾着我脖子在我耳边悄悄地央求:“屁股坐。”她要自己贴身坐在车座上,那样才是坐电车。我这才明白她为什么从没坐过电车。

我抚摸着一步步走过的驿道,一路上都是离情。

我喊他,没人应。只我一人,站在荒郊野地里。

两年不见,她好像已经不认识了。她看见爸爸带回的行李放在妈妈床边,很不放心,猜疑地监视着,晚饭后,圆圆对爸爸发话了。

“这是我的妈妈,你的妈妈在那边。”她要赶爸爸走。

钟书很窝囊地笑说:“我倒问问你,是我先认识你妈妈,还是你先认识?”

“自然我先认识,我一生出来就认识,你是长大了认识的。”

网络流行先生的《百岁感言》和《送给年轻人的9句话》,转发数量难以估计,但绝非先生原文原话,亦不知是哪位好事之徒杜撰篡写。一位从民国走来的散文大家,从平淡文字中透露出来的一种朴素而真挚的情感,从大白话中能透显出智慧,文气怎么会像时下流行的“心灵鸡汤”!如果真心对先生尊敬,应该去读先生原著,势必会有所思有所感!

2012年3月26日,社科院陈奎元院长去看望先生。先生曾提出三要求:一、我去世后,不开追悼会;二、不受奠仪;三、至多七八至亲送送。

也许先生当时已预知今日,先生想远离喧嚣,安静的走。细品先生的文字,发自内心的深思,或许就是对先生最好的缅怀、最真切的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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