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一声,雪破了!他从数十米高的地方滚下了山坡。
那年,他九岁。
一如既往,冬天如期而至。但对于贫困人家,今年的这个冬天似乎来得比以往更早了些,以至于邺子一家都苦得寡言少语。
屋子里有些昏暗,一张老式木床上躺着一个女人,女人身上盖着几件破旧的衣物,其中一件布满了补丁,上面还有几个破洞的棉袄,那是这一家子人冬天用以御寒的唯一好物件。
躺在床上的女人一动也不动,表情看上去十分痛苦,瘦小的脸颊犹如骷髅一般,分明已经是皮包骨头了;凑近了看,眼角有泪水浸过的痕迹。这个女人是邺子的母亲。
那是上周五发生的事情,那天邺子的母亲一如既往的出门去干活,身上背着满背篓的猪草,回家途中,由于和邻居搭讪,一不留神,脚踩滑了,从5米高的田坎上摔到了坎下面。后来大夫说母亲的背脊骨摔断了。
冬天的小屋里显得格外的冷清,静得有些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母亲一人躺在床上,父亲一早就出去了。穷人家没有钱请大夫。父亲听人说母亲是中邪了,所以出去找驱邪的先生去了!
邺子从小是个聪明而又叛逆的孩子,他从来不信鬼神之说。虽然不知道母亲到底是怎样了,但是邺子坚信母亲是被摔伤的。父亲的做法,邺子虽然不理解,但邺子知道,家里没钱,去不了医院请不了大夫,父亲这样做恐怕是父亲能做的唯一选择。至少这也是父亲对母亲的一份爱和责任!
刺骨的寒风穿过桔杆围成的墙壁,继续在房子里肆意狂奔着。
父亲还没回来。邺子守在屋子里,母亲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邺子站在床前也一动不动。寒风挥舞着冰冷的爪子,撕扯着这满屋子的盲然和无助,似乎是要把这个冬天给撕破!
动了,动了,终于动了!
邺子的身子慢慢的微微的向上伸展了。邺子似是想起了什么?他走到母亲床前,爬到床上,把上面的衣物理了理,用手把母亲身体边缘给压了压,然后跳下床,走出屋子,把门板拉上,在火坑旁找了一截木棍,把门的铁丝扣给插上了,然后用手推了一下门,门没开。邺子转身跑到猪圈边,抓了一把稻草,坐在地上,用手把稻草搓成了稻草绳。邺子拿着稻草绳,从屋角处拿出两片胶皮——不,是一双鞋,准确说是一双只剩下胶皮底的解放鞋底。邺子弯下身子,用稻草绳把胶皮捆在脚底下。邺子跺了跺脚,把一把柴刀放进背篓里,然后再次用手推了推母亲房间的门,门没有开。邺子背上背篓,扛上锄头,走出家门,走进风雪……
天灰蒙蒙的,刺骨的寒风缠着冰冷的雪,在山野间呼啸着,撕打着,似是要把这个冬天给打破!突然,嘎吱一声,雪破了,邺子从十多米高的地方滚下了山坡……那个山坳显得格外的狭小,小得容不下任何东西,就连邺子那瘦小得比小木棍还瘦小的身子也容不下!
风依然吹着,雪依然下着。冬天的集市显得格外冷清。那是一个星期之后,邺子把两包天门冬放在了药商的称上。不远处,邺子的父亲正忙着帮大夫拿东西。邺子的脚上用稻草绳缠着,还看得见斑斑血迹,他瘦小的身子显得格外高大。
风停了,雪也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