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他们身披漆黑斗篷,手执刀柄与身高等长的巨型镰刀。那刀刃闪着冷冷寒光,斩断生物与世间的一切联系。”
“不曾有人见过死神的真实面貌?是啊,但凡见过死神的人,都随他去了吧,如何将他的形象说与别人听呢?”
“看你形象可疑,莫不成你就是那死神的一份子?”
“我吗?可真是抬举我了。我只是一个说故事的人罢了。将在无穷岁月里的所见所闻,原原本本的道出来便是我的工作了。”
“这次的故事,便是发生在一位死神与人类之间的。不知缘起何时,缘又何去。还请各位听客赏脸聆听。”
始
那死神,生于冥界长于冥界。看那时辰到了,便掣着镰刀去取人魂魄。
当然,死神不止一位,不止如此。他也似人间各行各业般,将那各个死神按职位分配。于是各司其职,有条不絮。好些个争强好胜者,也想着努力工作,争取早日升职。
什么?你说死神还想着升职?怎样升职不都还是将死亡与不幸带给人类?
这样想你便大错了,难道你把人类当做这世上唯一的生物了?那牛羊马,猫啊,狗啊,甚至是一只朝生暮死的小虫,不都也是活生生的生命?
这下你便明白了吧。死神不仅要斩断人的魂魄,最微小的生物的死去,也是需要他们的帮助的。
于是低等级的死神想着升职,若是升到了掌管人类死亡的职位,不就轻松许多?毕竟,正常情况下人还是可以活个几十载的。
一
我们故事的主人公,便是一位死神,一位职位不低的死神。怎样个不低法呢?他的日常工作已经不仅限于斩人魂魄了。
他名叫廉儒,这天受了上司命令,来到世间。
脱去漆黑斗篷,隐藏巨型镰刀。他的任务是保护一位人类。
死神怎么会保护人类?你又要说我在胡扯了。莫急莫急,且听我慢慢道来。
人,几时生,几时有灾有难,几时死,怎么个死法,那都是有定数的。即使差错了一时一刻,那也是死神的失职。这位失职的死神,便要受到惩罚。
廉儒坐在一所独立的两层民宅前,翻看着手中资料。江吟,年十八岁,高中毕业,现因暑假而在做假期工。
“一个月后便是大学生了吗?”廉儒轻推鼻梁上的金丝框眼镜架,“可惜无缘迈进大学的校门了。”
日头西斜,将西面的天空映的一片绯红。
廉儒扯了扯颈上的领带,都怪那个领导,说什么在人世间就要穿的有模有样才会受欢迎。这一身笔挺西装是很好看,走在路上也有不少少女对他注目,但却热的厉害。
“你好。”廉儒正在抱怨,忽听耳旁有人声。抬头,与照片相同,是江吟没错了。
廉儒起身扯出一个笑,道:“见了招租启事,特来租房子。”有模有样,活了无数年的死神,装个人还有何装不来。
江吟忙开锁推门:“请进。”
廉儒四看,这屋子果然同外观一样,又老又旧,不过还算整洁。
江吟端上茶水:“这屋子虽然有些岁月,但自己一直认真修补打理,还算整洁受住。这偌大的屋子,一个人住有些浪费,就想着招一个租客来同住。”
廉儒点头,无论江吟怎么说,无论这屋子怎么破旧,自己总是要住下的。一个月而已,保护他一个月,然后便斩断他的魂魄。
二
江吟每天早上出门打工,中午便回家,没有什么事几乎不出门。这对廉儒的工作有很大的好处。因为廉儒是需要一刻不停地跟在他的身后的,他这般安静廉儒也省了好多跑腿的事。
几日下来,相安无事,两人倒也熟络起来。
江吟每天都将早饭做好,对着廉儒道:“我出门了,廉儒先生。”
午饭,晚饭也一顿不少。待他亲切十足,不似租客,反像家人。
廉儒想,这江吟也许是受了太多的孤寂,见了自己这样一个愿意接近他的人,就不由欢喜起来。
江吟七岁上先后死了父母,与姐姐跟着祖父祖母生活。没两年二老相继去世,便与姐姐相依为命。九岁上,唯一的依靠姐姐也因车祸去世。此后便转辗居住与远亲近邻家,因为一众亲属都先他而去,他便被冠上“命硬克亲”之称,没有一个人愿意真正接近他,留给他的只有无尽白眼与嫌弃。可谓是从小受尽苦离别苦难。
他该恨我们死神这等人啊。看着忙来忙去准备晚饭的江吟,廉儒暗忖。
江吟笑吟吟端上晚饭,两盘意大利面,虽简单却味美。廉儒也不推辞,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吃起饭来。
吃到一半,屋顶上电灯忽明忽暗闪烁起来,晃荡的灯光下,房屋好似遭遇地震般动起来。终于灯光全暗,屋里霎时陷入一片寂静漆黑。
江吟摸索着起身:“好久不曾停电了,廉先生你等着,我去找跟蜡烛来。”
廉儒不语,一把拉住江吟。一双发亮红眸四处探寻,小小空间里已经遍满各色体态怪异妖物。
妖物们都是前世惨死,胸中有着一腔不明不白的怨气,无法投胎转世,也无法成佛为仙。六道中没有它们的容身之地,只好游荡在天地之间。心中仅余一个执念,那便是杀了将自己逼入此番境地的人——江吟,为自己取得一个容身之所。
江吟哪里看得到这些异物,漆黑中只感到抓住自己的廉儒不似往常。“廉先生。”
廉儒不等他问出下言,急道:“别出声,抓紧我。”说着将他揽入自己怀中。怒视着四方妖物。
江吟自变成独身一人后,再也没有体会到怀抱的温暖。被廉儒这样一抱,不禁想起了逝去的父母姐姐,竟自抽噎起来。
那低等妖物岂是廉儒对手,没几刻便烟消云散。电灯自然也恢复光亮。
“好了。”廉儒看向怀中,“喂,你没事吧!”怀中的人颤抖着抽噎不止。他以他是因看到了那些妖物而在害怕。竟忘了,他根本无法看到。
江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挣扎着离开那温暖宽广的,在黑暗中保护自己的怀抱:“我没事的,没事,就说好久不曾停电了,果然不是停电,呵呵。饭都凉了,我去重做一份吧!”颠三倒四的话,出卖了他心中的慌乱。
“喂。”廉儒只觉心被那瘦弱的肩膀,流出的眼泪,揉揉的击了一下,有什么化开在里面。一把将那抖动的肩膀拥住,紧紧的抱住。
江吟,前世作恶多端,无故残害人命,奸淫妇女,禁脔男子。故转世投胎为煞星,从小受尽亲人尽离之痛。年十八秋,死于车祸,死无全尸。
人将死之时,周身便会散发腐烂之气。寻常人看不得闻不着,各色妖魔却可清晰感应。前世被江吟害死的,无法进入轮回的游魂便想乘着这个机会,在他还没有死的时候,夺了他的身体,好让自己进入轮回。
廉儒的任务便是保护江吟免于死于非命,并在日子到了时,将他的魂带回冥界。
三
廉儒动了情,也许他不知。他只知道,江吟这个人,他不想用那死神镰刀去斩他。他好似忘记了自己的任务,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一个月很快就过完了,廉儒自然没有让江吟受到丝毫的伤害。今夜,便是江吟的死期。届时廉儒只需举起镰刀,砍下去便好。
江吟拉了廉儒的手,欢快的说着哪里开了一家味道好吃的店。
“廉先生也在我这里住了一个月,打工的工资也刚好发了,我们出去吃饭吧”
廉儒下意识要拒绝,也许今天晚上不出去,他就不会碰到那车祸,也许就能躲过,也许就能活下来,也许……
哪有那样多的也许,还是做好自己的本职吧。
那被隐藏许久的死神镰刀,不是已经在跃跃欲试了吗?
月明星稀,几丝薄淡的云撒在深色天际。
江吟欢喜的像个小孩,说着等会儿会吃到怎样的饭菜,说着廉儒能和他一起来真是太好了,说着进入大学后会过上怎样的生活。他已经在对未来做憧憬了。
“嗯,不过,大学生活什么的,我肯定也不能好好的融进去。我嘛,有廉先生在一起就够了。”话音未落,载满钢筋的货车叫嚣着驶来,一步步接近。像是专门为了杀死江吟而来,不,就是为了杀死江吟而来的。那货车摇摇晃晃,发出巨大的轰鸣,接近,接近。
江吟却不知觉,路上的人也不知觉。谁都以为那是在平常不过的货车了。只有廉儒,他死死盯着那货车,雀跃的死神镰刀已经握在手中。待那车冲上来,砍下去,一切便完结。
近了,近了。廉儒挥起死神镰刀,在夜色里划出一道银光闪闪的光芒。不等接近,只听“咔嚓”一声巨响,那货车翻滚着倒下,遍地钢筋。人们这才尖叫起来。
“廉先生——”江吟大喊。该砍向他的刀刃没有砍下,反而让他获救。他只看到廉儒一身黑袍,眼眸鲜红,手中巨大的镰刀闪着寒光。
他追赶着,叫喊着,廉儒却离他越来越远。
“廉儒,你竟然违背了上级的命令,私自行动,使本该死亡的人还留在世上。”
廉儒在下坠,不停地下坠,四周是无限的黑暗。脑中不断有声音在回荡。
“你该受到极严厉的惩罚。”那声音依然在继续,没有任何感情的,“你将永远被囚禁在这无尽的地下,直到海枯石烂。”
廉儒的身体在慢慢失去知觉,四肢开始僵硬起来。“他呢?”拼着最后一丝力气,乘嘴里还能吐出声音,他问。他不在乎自己,只问他。
“他?哈哈。”那声音,笑起来也是冷冷冰冰,使人听了毛骨悚然,“他躲过了死期,他不会死了,他将永永远远存活于世。任何疼痛也不能杀死他,他只会困扰与自己的记忆中,不日不夜。”
原来如此,错过了死亡日期便不会死了,对他究竟是好,还是坏呢?自己是无法看到了。不断地坠落着,廉儒渐渐失去了意识,犹如一块冰凉的石头在下坠。
结
“唉,我知道我的故事不够吸引人,没有那些话本小说里的波澜起伏。但人的一生,哪有那么多的波澜呢?能平平淡淡生活下去就是莫大的福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