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前的清晨，一个封闭又落后的小村子里一户姓高的家庭迎来了他们第四个孩子，对，是个女儿。

临近四十的高太太又生了她第三个女儿，也就是我。对于落后的年代，可能有人会好奇，难道高太太是想生儿子才这么拼命吗？其实，高太太头胎生了一个可爱的老大，大女儿春。第二胎就抱回来了老二，儿子威。儿女双全的高太太可是让村子不少人妒忌。

没过几年，老高家又稀里糊涂的添了老三，女儿元。原本不富裕的家庭又显紧张了。所以，夫妻两做了一个精明的决定：结扎，不再要孩子了！于是，家里世袭下来的衣服，到了元之后都被残忍的丢弃了。

一家五口高高兴兴过了三年紧巴巴的日子。突然，老高一家收到了一个大惊吓：我也要来凑热闹了！

01

高太太很意外的又怀上了一个头疼的家伙。

我的出生一波三折。穷，养不起孩子是一个问题，但并不是最大的问题。最大的问题是给高太太诊治的骗子医生捂住他的医德满口胡话的诋毁我。

因为是高龄的缘故，孩子先天性不足，建议打掉。如果强行生下来，不是有先天性疾病就是智障，活不了多久的。骗子医生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我想我在高太太肚子里时，肯定把这骗子医生骂了数万遍吧。把老高镇住了怎么办？劝服了高太太了怎么办？没有被穷打垮，竟要栽在这满嘴胡话的骗子手上？

老高骑着他那二十八寸凤凰牌自行车载着高太太一路回家没有吭一声。那个背影，就像几年后，经常载着去打预防针的我一样。这个自行车听说和元一样大，是老高过年带着一家去抽奖抽到的。

回到家，夫妻两也没有多说一句话，一直沉默了一个晚上。

“这个孩子，留下吧。”高太太红着眼圈在肚子上划了几圈。

“不管TA是不是健康或健全的，都是我们的孩子。”高太太吸了吸脸上了眼泪和鼻水说。

“好。”老高拍了拍妻子的肩膀，又看了高太太凸起的肚子。

十个月很快就熬过去了，一天清晨，一个很可爱的丫头蹦出来了。

狭小的医院楼道里拥挤又嘈杂，一个拿着本子的护士急匆匆问老高，“孩子起什么名？”

老高一拍脑袋，不假思索的说，“就叫君吧，高晓君。”我的名字就这样被老高脱口而出了！

后来，老高解释说，君字是希望我能成为一个不一样的女孩子。

02

家里孩子多，吵架抢夺西都是难免的事。我擅长做的事就是和大王子威打架。

威，他成功教会了一个淑女打架。

小时候，他总是喜欢和我抢黑白电视。村子里那时有电视的人家并不多，但退休的军人爷爷家就有，我们经常到爷爷家看电视。我和威经常因为电视机打架。他拿枕头打我头，掐我脖子，我拿空洞的牙齿咬他。打不过的时候，我会挂着两行眼泪找高太太告状。

威比我大5岁，当我上学前班的时候，他就上初中了。他们都上学早，以至我上学比较晚。

刚上学前班的我，每天都是全校最早到的人，明明学校离家就是一样坡的距离，但每天我都会在校门口等着开门。原因都是威造成的。

他每天六点多起床，热早饭，吃完早饭上学。很奇怪，他每次起床都要顺带拎起来熟睡的我。热好早餐后，顺便给我一碗热腾腾的早饭。他学校后，我就等着高太太或老高或是大姐春抽空给我绑个漂亮的发型，然后上学。对了，当时家里太穷，春上完小学也就在家里帮忙了，成了我的第二个“妈妈”。我经常嘲笑春是养母，高太太是生母。对于春只上小学这件事，老高每次酒醉后都要抹着鼻涕忏悔。

03

我和元是上辈子的仇人。

有句老话说，父母都喜欢两头的孩子，中间的孩子什么都够不着。元，就是那可怜的中间娃。但她被“讨厌”是有原因的。

她是个走到哪里都会挑起战争的人。当然，战争的两方一定是春、威和我一个阵营，元孤零零一个阵营。每次导火线都是元的嘴巴，老喜欢说一些激怒大家的话。

我们最经常起的口角就是，元爱说我是老高们捡回来的，因为一直有人夸我长得好看又聪明，完全不像学习不好的哥哥姐姐。然后又是我是第四个孩子，最可能是捡回来的。

我很介意她说我是捡的。我会说她是垃圾桶捡的。因为家里穷，如果我不是亲生的，不可能把我捡回来，但元是老三，或许老高善良就捡回来了。每次都气得元火冒三丈。

还有一次，我和元好不容易一起没有硝烟的愉快玩耍。不记得是什么原因了，我和元都尖叫起来，特别像吵架哭的声音。老高可能每次看家里几个孩子吵来吵去烦，气冲冲过来打了我一个耳光。他说，“不要在欺负姐姐了，每次你都有花样。”

其实也不算很重的耳光，但这是老高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打过我，我记忆很深刻。

老高不是一个爱打孩子的人，他更喜欢和我们讲道理。而且老高有自己的教育孩子方法：男孩要严管，女孩子要文教。对于女儿，他会选择放养式，不会过分管教，遇到问题会给我们讲道理、耐心教导。但作为儿子的威就辛苦点，男孩子顽皮，讲道理几乎没效，所以威小时候也会被追着打。

老高家法精髓在于孩子可以打，但要有技巧。孩子在饭点是绝对不能打，打孩子一定要拿细细的又不伤人的小棍子，一定要打腿上。

04

老高和威一样喜欢和我抢遥控器。

初中的时候，女孩子都特别爱追剧，我也不例外。

以前，我周末喜欢在家看电视。当时热播的《刁蛮公主》我在别人家看碟看完了，所以一点都不想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平时不喜欢看电视的老高就喜欢周末和我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

当时老高拿着遥控器就在看《刁蛮公主》，我不甘心美好的周末被浪费，不能追新剧。

于是，我就和我老高上演了很眼熟的抢遥控器把戏。

“不要看这部电视剧了，我都看过了。”

“让我看看是这个《刁蛮公主》刁蛮，还是我家这位刁蛮公主野蛮。”

05

上大学的时候，我第一次去了北方的姨妈家，第一次听到了这个秘密。

我和姨妈快十年没见面了。大一国庆就去她家玩。在一个下午，姨妈在房间里的缝纫机前补衣服。当时她的背影和高太太像极了，真不愧是亲姐妹。我就坐在旁边的凳子上看着她，姨妈突然跟我聊起了很多家乡的事。

“以前医院里有个认识的人在里边做护士，就是你出生的医院，老公是做生意的，家里挺富裕的，有一个儿子。夫妻两特别想要一个女儿。刚好你出生在那家医院，看着你长得白白净净特别可爱就想把你抱回家养。当时还和你妈很认真的说愿意拿十万把你买回家当女儿。”姨妈像在讲故事一样对我说。

“当时十万块可是一笔大数目了，但当时你妈和你爸死活都不愿意。你知道这件事吗？”

其实我真没有听说过这件事，我唯一听说的事就是高太太和别人抱怨以前日子太苦，刚生下我，还没满月就要下地干活，但她从来没有说过我小时候这么值钱。

现在，高太太拼命生下的小女儿并没有成为她身边贴心的小棉袄，而是成了一个一年只能见两、三次面，经常出现在手机屏幕的孩子。不过很幸运的是，高太太还有三个一直陪在她和老高身边的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