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沈虞起了个大早,一早上涂涂抹抹,捣鼓了好一阵子,换上自己最喜欢的红色散花烟罗衫,这才婷婷袅袅地带着方音出门了。
然而一到那华丽的游船之上,沈虞便发现事情跟她想的有些出入。
来来往往的,除了穆远清的那些个朋友,还有些各式各样的女子。背着剑一脸不屑的,自然是侠女;不安地拿着张帕子,咬着红唇眼神四顾的,不知道是哪位公子从哪儿拐来的小家碧玉;也有举止从容,明艳逼人的,怕也是哪位小姐。
沈虞当下心里就有些不舒服,心道:“这又不是选秀选美,搞这么个阵仗干什么?”她自小就被兄长父亲娇宠,从没受过委屈,一向随心而活,心里不免就有了走人的意思。
方音从小跟着沈虞,对沈虞可谓是知根知底,她低声劝道:“小姐,既然来了,自然要去打个招呼,免得被人说失礼。你要实在不喜欢这里,跟穆公子说一声,我们先回去也无妨。”
沈虞笑着撒娇道:“还是音姐姐最了解我~”
穆远清从远处快步走来迎接两人,又满面春风地向围在他身边的众人介绍了沈虞:“这是武林盟主沈义之女沈虞,也是在下心尖尖上的人,诸兄可得矜持矜持,莫惊扰了我的佳人~”
此言一出,立刻引来诸人的惊羡之语。
“久闻沈小姐天下第一美人的美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啊!”
“穆兄好福气啊!”
“我看穆公子与沈小姐正是才子佳人,月老可是牵了一段好姻缘啊!“
沈虞对其他人的赞美并不以为意,从小到大,她听得太多了。但她对穆远清的当众表白很满意,于是羞涩地抿起了嘴角。
沈小姐高兴了,也不计较这场聚会是什么性质的了,跟着穆远清上楼喝茶,与众人谈笑风生,兴致一直不错。
期间方音离开过一次,去给她拿水果,但却一直没回来。
沈虞一直在与众人闲聊,直到落日余晖已经染红了湖面,沈虞以“家父规定晚宴定要家人同食,不得晚归”为由,要告辞离开,才发现方音早已不知去向。
沈虞一下子就慌了神,方音从小和她形影不离,从不会离开她那么久,这次肯定是碰到了什么麻烦!穆远清连忙安慰她,发动全船的人一起找方音。船上顿时乱作一团,到处都是走动的人影。
不多时,沈虞在船头找到了方音。此时天已经黑了下来,船上到处人声鼎沸,唯有船头冷冷清清,只有方音一个人,蜷缩着身子,似乎在颤抖,坐在一推杂物中间,靠着船,企图把自己藏起来。
“音姐姐,你抬头,看看我。”沈虞心疼地不行,看着方音这一副无助又悲伤可怜的样子,她眼眶都忍不住红了。
方音拼命摇头,把脸藏在双手和膝盖之中。
沈虞伸手想去摸摸方音的头发,手一抖,摸到了潮湿的衣料。
“音姐姐……”这下沈虞是真的带上了哭腔。方音的衣袖和膝盖处都是湿的,被夜晚的冷风一吹,凉意随着手渗入心里。
“小姐,我是不是……特别难看……”方音的声音特别沙哑,透着浓厚的悲伤和化不开的自卑。
“不、不是的!音姐姐,在我心里,你最好看了,天底下没有比你还美的人……呜呜呜,你、你没听说过吗?红颜枯骨,皮囊终究是会坏的,只有这颗心,你那颗没有人比得上的心,才是最珍贵的……,音姐姐,音姐姐,你是最好的……,都怪我,是我不好……呜呜呜,都怪我……”沈虞慌了,抱着方音哭了出来,声音含着深深的自责。
等穆远清找到主仆二人的时候,就见美人已经哭得花容失色,吓得赶紧亲自送两人回沈庄了。
回到沈庄,主仆两人引起不小的动静。沈虞是沈庄的掌上明珠,方音虽正值妙龄,但却是所有丫鬟小厮里地位最高,平时最为稳重有分寸的人,两人如此失态,让整个沈庄都骚动不安起来。
沈义作为一家之主,很快就查清楚了游船上发生的事。原来是几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惊艳于沈虞的容貌,认为跟在她身边的小婢女也该是个姿色过人的,尤其是方音还带了面纱,更是增添了神秘感。于是几个闲人乘着方音去拿水果的当儿,强行堵住了她,却不料以强欺弱抢了面纱后,看到的却是一条从右眼下斜跨到下巴的狰狞的疤痕,几人硬生生被吓跑了,屁滚尿流的,口里还喊着“鬼啊!”这种戳心窝子的话。
沈义十分恼怒,他沈庄的人,被外人这般侮辱,简直就像是当面给他扇了一耳刮子。算账肯定是要算的,但对方都是显贵的子弟,自己这边受辱的只是一个小丫鬟,顶多也就是赔礼道歉。他是武林盟主,说话做事都更要讲究一些,免得落人口舌,这事也只能这样过了,不然旁人又要说他有失偏颇,也不宜与显贵结怨。
但显然目前最紧要的还不是赔礼的事,沈义让安排方音早点休息、象征性地宽慰了几句后,就让人把恹恹的沈虞叫来。
“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沈虞的声音仍然带着一丝哭腔。沈义叹了口气,把事情经过大致和沈虞解释了一遍。
和沈义所料不差,知道了事情经过后,他的宝贝女儿顿时又是跺脚又是咬唇的,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迅速漫上了一层水雾,眼眶红红的,一副自责地要死的表情。
“都怪我!要不是我贪玩,音姐姐怎么会受伤!又怎么会留下那么深的疤!音姐姐小时候也是好看的,如果不是我……”讲到这里,那水雾终于承受不住,化作眼泪砸了下来。
“虞儿啊,这就是为父想和你说的。你和方音情同姐妹,我是理解的;方音因为你毁了女儿家最看重的脸,你自责,我也是理解的。我沈义的女儿,自然应当是有情有义的好女子!
但是,再有情有义,也要有个限度,知道吗?你们再情同姐妹,也不是真姐妹,你还是主,她还是仆,仆人护主,这是自古就天经地义的事儿,这说明她是个忠心的好丫头,我沈庄不会亏待她。但是你也不用为此如此自责,既伤身又伤心,让父亲和兄长们看着心疼,知道吗?”
沈义一脸关切,他实在为这个宝贝女儿担心,沈虞太重情,但情偏偏最易伤人。
沈虞知道父亲是为她好,虽然心里还是觉得父亲的观点她不是非常赞同,但也没说什么,只是擦了擦眼泪,点了点头。
“父亲如果没其他事,虞儿便先回去休息了。”
沈义点点头,提醒道:“回去之前,先去你大哥那儿坐坐,那两个小子担心得不得了。”
沈虞应了声“是”,便往回走。
刚出书房里间门,便看见与方音交好的梅儿在擦拭花瓶。梅儿向她福了福身,道:“小姐好,小姐保重身体。”沈虞点了一下头,便往沈大公子那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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