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缘巧合,我得到几册初中语文课本。毫不夸张地说,这是我十多年读书生涯里最熟悉的几册课本。
上学时候,最爱看鲁迅先生的《朝花夕拾》系列,看上个世纪初的中国,看孩提时代的天真,也看岁月催人老的风霜。但最怕《呐喊》《彷徨》中节选的文章,这些文章理解起来比较晦涩,虽然每个字都识得,但很难揣测出文字背后的激愤和焦灼。
鲁迅先生的文章,几乎可以是读书生涯的代词。这次打开书,又见百草堂和三味书屋,又见孔乙己和藤野先生,又见赵庄的社戏和故乡的金黄圆月,眼前涌起久违的亲切来。
因为父亲是初中语文教师,所以我上小学的时候,初中语文课本便是我的课外读物,那时候看书不求深入了解,只是为了情节而去。忽然有一天问我父亲:“一句话里面出现了‘大约’和‘的确’这样相反意思的词,算不算一种病句?”
父亲略有欣喜地看了我一眼,缓缓的念道:“大约孔乙己的确已经死了。”显然他明白我疑问的出处,对于我那个年纪能提出这样的问题表示了他的赞许,然后给我解释不曾确认死亡才会使用“大约”,和恶劣环境下孔乙己必死无疑的“的确”。
那时候我仿佛是能够理解孔乙己的,我甚至认为如果自己同在酒馆,说不定我就是唯一一个愿意耐心听他说话的人。
上中学的时候,学了《孔乙己》,学了《从百草堂到三味书屋》,学了《社戏》,以至于现在如果有人提起初中课文,我最先想到的就是鲁迅先生的文章。那时候,对比成年闰土与鲁迅先生的生疏所折射出的沧桑,我更愿意看他们童稚时亲密无间的友谊。直到自己也经历了中学的别离、大学的聚散,才更能体会时间予人的改变,很多曾经亲密无间的好友,走着走着,便成了泛泛之交。
大学之后我很少再读鲁迅先生的文章,这主要得归功于我的懒惰,不愿再去细细琢磨那隐晦语言背后的含义。但每每想起三味书屋里童真烂漫的生活,想起自己也曾拥有过的无忧无虑,也觉得实在珍贵。
父亲已经几年不再教习初中语文课了,但只要我提起某篇课文,他还是能够像我当年提问时一样侃侃而谈。与其说是他三十年的熟能生巧,倒不如是对国文和传统文化发自心底的尊崇。
我也曾偏爱过一些时文,曾经很认真也很专注的去阅读它们。有的文章辞藻华丽、绵绵凄美,自始至终渗透着青春的忧郁感伤;也有的文章放浪形骸、潇洒不羁,从骨子里书写叛逆和特立独行;还有些文章一针见血、犀利决绝,倾吐现代人所以的愤懑不满。随着环境的更改和年龄的成长,这些文章会渐渐显得苍白无力,唯独中学课本的文章,即使时隔数年,依旧浸润着传统文化的墨香。
我愿在这墨香里沉醉,不必追逐最新的热点,不必理会最热的八卦,只一心领会文中的时境,博得片刻的安适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