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段衔接前文《逐梦方舟——远征(其五)》
航行第七十三天,食物的存量然岌岌可危,由生存本能所孕育出来的恐惧,在不安的沃土上渐渐演变成骚乱。返航的议程已急不可耐,船员们渴求诺亚尽快做出决定。变化来的太过迅速,让诺亚陷入了久久沉思。冒险之舟仍在行进,却在迷茫的海上随波逐流。漫长的征程竟一无所获,逐梦的结果却只是悬崖勒马。竭尽全力,奋力奔跑,却在连终点线的影子都未见到时胆怯退缩,这是诺亚所不能接受的。但,倘若此行难觅结果,倘若仅是因他准备不周,却要让十九艘方舟、近千名船员因他的任性而殒命于此,这是诺亚所不能容忍的。
返航的议程最终被通过,白色的旗舞为船员们注入了安神剂。转向的指令开始被执行,只是这不请自来又不辞而别的无礼行径是否能被这片海域谅解呢?
风来了。
刺骨的海风从难以辨别的方向袭来,挟雾山汹涌而至。浓云盘旋而上,在空中绘出数道螺旋。云层遮天蔽日,滚滚雷鸣降下惊涛怒吼。怒海滔天,狂浪舞雪,裹挟着船队不受控的移动。昏暗的海面之下,幽蓝色的荧光渐渐浮现。未等船员们辨识那光斑,一声深邃而悠扬的哀鸣便从更深处的海水中传来。循声向下望去,只见一庞大到足以笼罩整个船队的巨型身影正从深海缓缓上浮。
变化骤然出现,诺亚赶忙下令加速行动,只是未等旗帜舞动,灾难便已如期而至。
一道裂空的闪电猛然冲破云层,拖拽着轰鸣的尾迹直逼船队的末端。巨响过后,窜天的火光吞没了不幸的“方舟六号”,闪电将船只整个劈开,碎片带着燃烧的火焰,消失在海面。
噩耗尚未传递开来,灾厄却已接踵而至。一声更为宏亮的尖啸骤然出现在海面之下,搅动着荧斑不安的颤抖。声音彻耳,令人目眩头晕。待意识从短暂的嗡响中恢复,却发觉船只似搁浅般渐显平静。即使众人已反应出那巨物大概正浮出水面,却仍无力应对那猝然涌现的水柱。位于队中的“方舟十三号”和“方舟十八号”瞬间淹没在水柱之中,卷起的巨浪又将失去平衡的“方舟五号”整个扬翻。望着中心的惨案,船员们已无心顾及别他。涌起的水柱在狂风的雕琢下,转瞬间演变成连天的龙卷,驱离着船队四散奔逃。而水龙卷脚下的“方舟十九号”,在早已失控的浆舵操纵下,径直闯进了风暴之中。
随着巨怪下沉,风暴游走,天雷开始频频闪烁。骤雨倾盆,骇浪惊涛,狂风驰浪呜咽轰鸣。四散的方舟尝试重新取得联系,可莫说灯火旗帜,就连鸣钟的声音也被浪潮轻易吞没。
为躲避中央的灾祸,迷失的船只慌乱中逃散,不料竟让自己陷入了一个又一个不幸。侧翼的“方舟七号”猛打方向,试图规避风暴,偏偏径直撞上向了失向乱航的“方舟二号”,双双殒命。北翼的三艘船只沿未竟的航向奔逃,却被突然出现的漩涡截断去路,顷刻间,“方舟八号”和“方舟十号”被巨口吞没,葬身在大海;“方舟四号”惊险避过涡流,却在转向时猛撞暗伏的幽灵礁石,粉身碎骨。侧后方的三艘船只昏昧间闯入了弥漫的雾海,直待荧绿色的幽灵船提灯引路,才诱他们踏入深海绝域,永险迷途。
盲目的逃窜不过是落入另一场悲剧,只是变化不允许众人原路返回,也未留机会予众人转向回航。尾部的四艘方舟是最早执行转向指令的船只,他们本该作为转向中的临时队首,引导船队变换与行进。可惜祸殃来临,大多船只刚转浆舵便被迫逃亡,只余几艘行动较早的勉强完成,朝着大陆的方向竭力驰行。看着远离灾难的小队,其他船只为他们献上祝福,祈祷帝国的光辉能够照耀他们,庇佑他们顺利离开。只是,远离风暴的不只这四艘方舟,更有寻踪而至的灾厄。那庞大的躯体轰然顶开水面,莹蓝色的生物攀满它的背脊,雷光炸裂,映出他遍身的旧创与惨白色的皮肤。它张开深渊巨口,将逃亡中的四艘船只尽数吞下,旋即没入深渊,再无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