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家在黑龙江省哈尔滨阿城区。它的辉煌应该是从契丹族的兴起到辽朝的建立,那时黑龙江各族大部分被辽征服,在动乱中各族有了分化,出现了女真族。辽朝天祚帝耶律延禧天庆五年,阿骨打称帝,国号大金,建都会宁即今阿城市城南4里许(白城)。我奶奶祖上的历史便可以从这里追寻,我奶奶姓汪,祖上都是满族人,不过她不说自己是满族人,她说她应该是金人,姓完颜。在我小的时候,她很乐于跟我讲她祖上以前的事情,她讲这片土地的首领完颜阿骨打骁勇善战,起兵反抗辽朝,又建立了金朝,成为金朝的开国皇帝,让女真族的历史从而开始了一个新时期,是他们的英雄。到了雍正七年,协领衙门移驻新城即今阿城,新城名阿勒楚喀。宣统元年,裁撤副都统衙门,设阿城县,县名由 阿勒楚喀城简化阿城。
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的一年1932年被日本侵占,隶属伪满洲国滨江省。那时就开启了整个东北的灾难,我家也不例外,在当时的黑龙江,到处是土匪和日本人,他们会抢年轻的女孩子,所以有年纪正好的女孩子的家庭里不管男方什么样都着急把她嫁出去,尤其我们家那一片大多是满族人,有自己的封建传统,也有一些愚昧的观念,他们会近亲结婚,而那时我太爷爷家里很穷,根本娶不起妻子,所以就这样,虽然我太爷和太奶奶是堂兄妹但还是在起了。他们生了两个男孩子,五个女孩子。男孩子都很健康,可惜女孩子没有一个可以生育。还有一个女孩,脑子还不好使。在抗日战争的时候,那可真是他们的噩梦,他们常常吃不饱饭,穿不暖衣服,我太奶奶在30多岁那年生了病,别说是穷人家了,在那个时候就算是地主家的阔太太生个病都是养不好的,而我太奶奶在冬天生着病,还没有御寒的棉衣可穿,最终在东北零下三十度寒冷的冬夜里冻死了。差不多就是同时期,我妈妈的爷爷奶奶则是从山东闯过来,她的爷爷奶奶在山东生存不下去,没有地没有粮食,一家子30多口人根本养不活,恰好我太姥爷的一位叔叔在黑龙江病死,他们的祖长便许诺如果我太姥爷将他的牌位带回山东便能给他一块地。后来我太姥姥决定跟我太姥爷一起闯关东,当他们到了黑龙江见到肥沃的黑土并不想回家了,虽然黑龙江也很穷,但是比他们在山东要好太多了。原本他们来的时候抱着一个儿子两个女儿,路过的人家想买他们的儿子,不过他们实在是不忍心卖掉自己的骨肉,也很重视自己的儿子,所以到达黑龙江的时候,他们的两个女儿都死掉了。就这样,他们在黑龙江老家在一个地主家里打杂,日子虽然过得清苦确能够吃到窝窝头,不像在山东只能吃地瓜。老一辈的人都不想回忆那段黑暗的日子,那段日子让他们的眼中没有明天,也看不到希望。
1945年抗日胜利后,10月27日成立了松江省阿城县民主政府。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我奶奶也失去了自己的母亲,奶奶1936年出生,祖上也算有一点文化,所以等她上小学的时候,她常跟我讲,总是班级第一,可她就是命不好,没有想到她妈妈才30岁却得了肺结核离他她而去了,年幼的弟弟妹妹都落在了她的肩膀上,她只能离开她的爱的学校,成为一个劳动妇女。以至于到现在,她说她做梦还是在上学的样子,她还常抚摸着我的课本对我说她学没有上够,希望我可以珍惜读书的机会。当时奶奶已经快60岁,可是一提还是眼泪汪汪。爷爷和奶奶是邻居,他们两个都没有了自己的母亲,后来他们就在一起了。
1948年1月5日,阿城县民主政府改为阿城县政府。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在这之前我太姥爷和太姥姥好不容易努力买了一块地,共和国成立后又充了公。在五几年的时候,我奶奶他们都在生产队干活,日子也渐渐稳定,爷爷奶奶也有了两个儿子,两个女儿,那时,如果母乳少,不够喂养自己的孩子话,也只能给他们一些小米粥剩下的汤,虽然没有什么好东西吃,但已经不再挨饿,可不幸还是笼罩了他们,那年我奶奶30岁,他们最大的儿子是我大伯只有13岁,最小的儿子是我爸才五岁,我爷爷是当时是生产队的采买,当他去城里买化肥回来时,赶马车过火车道时被火车撞死。奶奶一直说自己命不好,年少丧母,留下弟弟妹妹需要照顾,中年丧夫留下4个孩子需要养活。爷爷是因公而死,生产队时常给一些补贴,上学也是免费。我奶奶一个女人,操持一个家并不容易,所以我爸爸就有了继父。
爸爸跟我说那时几岁的他根本不幻想吃肉,他只想吃馒头,松松软软的馒头,可我家那一片只种高粱,玉米,小米。小麦压根没有人卖,更别说大米了。每天都是大碴子粥,大饼子,因为是大锅饭,家家都如此。东北的土地大都用来生产粮食,没有多少用来种菜,所以蔬菜也很少吃到,有时碰到野菜,味道也是苦的。而且每家的油都是固定的,用油票来换,平时根本舍不得吃,夏天偶尔有一顿蔬菜,我奶奶还是用煮小米粥,剩下的汤炖菜。爸爸吃的依然很开心。过年的时候生产队会分一点肉犒劳一年的辛苦。那时养的猪也只能去割野草来喂,不能喂粮食。
80年代,家里终于分了地,我爸爸天真地对奶奶说能不能以后都种小麦。秋天,地里终于有了收获,我奶奶跟孩子们说,今天的馒头管够,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家里有时还用豆面玉米做煎饼,慢慢的家里也养了几只鸡,专门为了下蛋吃。自家小院也有了菜园子,80年之前连种子都没得买,现在就有人卖一些豆角,茄子,柿子种。夏天种的多,像白菜土豆就可以放进地窖,过冬吃。隔壁村子的种大米,我们这个村子就有人组织用我们的玉米小米换他们的大米,也有人家开始养猪,想吃猪肉也不用再等到过年。爸爸讲那时最美味的就是,有一锅稀饭,切开一个咸鸭蛋,拌点芥菜旮瘩丝,上面淋一点油,最好再有个炒鸡蛋,放一点香葱。一口蛋黄下去,伴着沙沙的口感和满嘴咸香喝一口稀饭;再来一口芥菜旮瘩丝,油的味道混着芥菜旮瘩丝的清香在嘴中炸裂;炒鸡蛋蓬松的口感与香葱独特的香味糅合在一起,一口下去,整个颅腔都被满足感塞满。想吃豆腐,只需给卖豆腐的黄豆就行。还有一些女人用玉米面来换麻花,但勤劳的奶奶还是将玉米面节省下来,喂鸡吃。而我外婆和外公还在田里尝试种经济作物,然后去城里卖,他们卖过黄烟,香瓜,大豆,最赚钱的时候就是卖西瓜时,卖掉一车西瓜,得了钱,就给孩子们买一些东西,买些好吃的。在那个年代,只要勤劳,家里的生活就会很好。
等到了,90年代家里条件慢慢变好。爸爸家里的土房子也翻新成砖房,妈妈家的生活就更好了,心灵手巧的外婆喜欢烤一些面包,炸一些丸子,自己做麻花,也常包饺子,以前做菜都舍不得放油,现在的油可以不用计算的吃了,家里的伙食越来越好。原本偏瘦的孩子们,也慢慢的有一点变胖,尤其是家里排行后点的孩子,就像我妈妈一点都不瘦。然后我外婆家又养起了鸡,养鸡就赚了更多的钱,家里买了电视,那年,我妈妈刚好17岁,她跟我讲那个时候她就开始追剧了。那时我大姨已经结了婚,生孩子后却生了病,所以小小的孩子变没有母乳喂养,我外婆就叫我母亲用羊奶来喂他,一直喂到三四岁,虽然没有母乳的,他却成长的很壮。1987年2月,经国务院批准,撤阿城县建市,由省会哈尔滨市代管。一开始孩子都在家里务农,跟着父母干杂活,但是九几年的时候,我爸爸妈妈以及他们的兄弟姐妹都离开了家里各自去找活干。那时家里的女孩子都是通过媒人来介绍男孩子相亲认识的,我爸爸也是跟我妈妈相亲认识后,结了婚。我小时候生活就很好了,可奶奶还是喜欢用大米与小米一起煮着吃。我3,4岁时,爸妈离开老家外出干活。奶奶怕我没营养,早餐一定要喝牛奶,吃鸡蛋。或是将鸡蛋冲成水调以蜂蜜,这样冲出的鸡蛋没有腥味,只有香味。饭菜也很丰富,才4岁的我就开始有点胖了。后来妈妈把我送进外婆家,我的阿姨们怕我想妈妈,就时常来外婆家看我,给我带好吃的,外婆也爱做饭,导致我有时就吃撑了,还得吃健胃消食片,彻底变成了小胖子,我那时特别爱吃红焖肉。逢年过节,外婆就会制作。煸去五花肉的油,加水,放葱姜蒜茴香桂皮,倒入半碗黄酒,两勺老抽,小火慢炖半个小时,然后大火收汁,盛一碗米饭,先来一块红焖肉,一口下去,油香就在嘴里漫开,酱汁和脂肪也完美配合。后来我爷爷死后我奶奶也跟着我们来到了城市。至于老家,我大概有四年没有见过了。
2006年8月,经国务院批准,撤销阿城市,设立哈尔滨市阿城区。我们在这里上学,工作也更加方便,交通也越来越便利,但我却很少回去了。后来的食物越来越丰盛,国内国外的美食都有,还有各式各样的零食,各地特产的水果小吃,孩子担心的不再是能不能吃饱,而是需不需要减肥?就像我家,在我小学的时候,我妈妈就叫我少吃点,多吃健康的食物。等我高中时就开始控制体重,慢慢体重也恢复正常。中年发福的爸爸妈妈现在也给自己增加些锻炼,做清淡的食物来控制体重。最近这两年又兴起了外卖,曾经我们为了一顿美食的准备很久,我们为我们的食物付出了时间,从选材到烹饪方式,我们都精心制作,品尝才会格外美味,努力很久做出的食物一定要一家人坐在圆桌上,共同分享酸甜苦辣,也分享一天的喜乐悲欢。而社会的快速发展,催生快餐食品的增长,食物不再是心灵的慰藉,与家人沟通情感的通道。
虽然现在食物如此繁杂,但老一辈的人就喜欢吃自己做的普通的饭菜,尤其是饺子面条之类的,馒头包子花卷之类的也从来不在外面买,一定要坚持自己亲手制作。吃进嘴里的不是食物啊,而是对亲人的怀念、对故乡的想念、对旧爱的执念。“人世间,酸甜苦辣,若长良川。”吃下去的,都是热气腾腾的人生。
但是一方水土,培育一方食物,哺育一方人。人在异乡,最想念的,不过妈妈煲的那口热汤;山珍海味也解不了,对从小吃到大的父亲煮那碗面的渴望。“妈,给我炒个蛋吧!”“过生日,我不想吃蛋糕,我想吃面条。”《舌尖上的中国》中,有一句令我印象深刻的话:“中国人对食物的感情多半是思乡,是怀旧,是留恋童年的味道。所以,我们善于用食物来缩短他乡与故乡的距离。”可以说,食物,是人与人关系的一种承载,是人与土地之间关系的一种延伸。
我们这四代人经历从吃不饱饭,面临饿死的困境到要计划着吃饭再到勉强吃饱没有美味丰富的食物和后来食物丰盛,任食者选择的变化。食物只是一个缩影,食物越来越丰盛背后体现着物质越来越丰富,经济发展越来越迅速。在这物质丰富快速发展的社会,曾经美好的生活态度也希望能够不随时间而消逝。曾经的味道也永远保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