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有关于梦的话,要从作家林白的自传体小说《一个人的战争》说起。她记录了小时候常做的一个梦:“八岁以前每次生病发烧这个梦都会如期而至。由于它的多次重复,它的形象清晰而鲜明,像光谱一样的赤、橙、黄、绿、青、蓝、紫,有时是其中的几种,像彩虹,但不弯,是长条形,色彩短而粗,是竖着的,从某一个地方无穷无尽地进入我的梦中,充斥着梦里的全部空间,它进入的速度时快时慢,快的时候色彩紧密,几种颜色紧紧挤在一起,让人觉得难受,有时进入的程度慢些,颜色与颜色之间疏朗些,长长一段的红色,长长一段的黄色,从容地鱼贯而来,这时就觉得好受些。有时来势汹汹,头就快裂了,忽然就慢了下来,很像快要憋死了又从水里浮出来。”
我读着读着不觉毛骨悚然 ,这不就是我小时候常做的噩梦吗?梦的过程场景感觉后果甚至连是八岁以后停做的都分毫不差!我很多次对人提起过这个奇怪的梦,但从没得到过共鸣。如果我有足够的平台,像林白这样能通过小说描述自己的状况,是不是早就能得到更多的回应?换句话说,梦其实是有规律可循的,如果有足够的调查样本,就更容易发现其中的奥秘?
从小就爱做梦,梦境千奇百怪。一直充满好奇,梦究竟是什么?
梦的感觉是极其逼真的。梦见冷,会冷得彻骨,梦见美食,仿佛唇齿生津,余味无穷,若是伤心,会痛得像被撕裂一般,而如果是快乐,那简直是飘飘欲仙的极乐,醒着时根本达不到那种体会的程度。在梦里甚至可以画出突破维度限制的画,写下完全超越自身水平的作品,欣赏到闻所未闻的仙乐般的旋律。当然,一醒来就无处回味追寻了。那么,梦中出现过的一切,到底是真?是假?
我了解过很多人有这样的经验,刚刚入睡时会突然梦见滑了一跤,脚会不自觉地猛然抽动一下,跟真摔了跤之后的肢体反应一模一样。说明梦中的意识对身体是有一定的指挥作用的,特别是在浅睡眠阶段。有些人会说梦话,梦游,应该就是这些人梦中的意识强烈到能控制整个身体的行动。那么如果更严重些,比如人人都被梦操纵着头脑和肢体进行现实的言语行动,人类是不是就相当于在梦境中生活了?虚幻中和现实中意识对物质的控制作用,到底分别可以到达什么程度?由什么决定?
梦是有其特定的逻辑的,荒诞不经又煞有介事。它的合理性来源于人睡着后仍不失去的判断力和推演力,而夸张性是因为没有了清醒状态下伦理和常识的约束, 对材料进行了非常大胆的想象和关联。
我经常会做重复的梦,而我在梦中常会意识到,这个梦我已做过的了,不要继续做了。以前经常会做紧急情况下拨打不出电话号码的噩梦,要么是键盘失灵,要么是老是拨错,急得人抓狂。后来再做这梦,我马上可以在梦中断定,又是在做噩梦呢,不用担心。当我这样意识到的时候,我到底明不明白自己是在梦中?
无独有偶,我有朋友也曾说起她的梦,梦见被强盗追杀,吓得大汗淋漓惊醒过来。好不容易又入睡了,居然梦见那些强盗对着她大喝:你竟还敢回来?!梦的连续演绎真是让人渍渍称奇。
而夸张性更是令人忍俊不禁。我刚学会开车时车轮掉进了路面的坑坑洼洼,老公说这泥土石块的摩擦是很伤轮胎的,因为轮胎的侧面特别薄弱。晚上就梦见路中间装着个砂轮,我开着车挨着边过去一下就被刮擦爆胎了。梦中把泥土夸张成了砂轮,把摩擦夸张成了割裂,既合理又荒唐。梦的玩笑,开得可大了!
人们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白天的思维情绪和经验延续到夜里,梦中的点滴都可以在日间找到对应。比如,世界上没有发明手机之前人大概是不会做有关手机的梦的。但这只是一部分比较老实没有创意的梦,大部分梦比这奇幻多了。很多人也有发现,梦很神秘,有预言和暗示的功能,比如梦见一个久未谋面的人,第二天就可能遇见那人或听到有关的消息。我做过一个这样的梦,无来由梦见一个空房子里满地都是瘪的谷壳,密密麻麻地让有密集恐惧症的我浑身起鸡皮疙瘩。第二天小舅舅请我去他菜地里拔菜,一拨开菜叶我顿时傻了眼,满地都是瘪谷壳!原来小舅舅种菜施的是养鸡场里含大量谷壳的鸡屎肥。类似的梦还有很多。梦中事态的细节先于事实出现,意味着事物有可能是有着预先设定的轨迹的,那么,是不是也意味着“命运”是无法逃脱的,人全在冥冥中的力量掌控中,根本无力抗争。这样想想,是不是会不寒而栗?
梦是物质和意识的结合?来源于物质又超脱于物质而存在?如果彻底读懂了梦,我想也就明白了物质与意识的奥秘,进而也就弄懂了,人是什么 ,世界是什么。
人们还把已经发生但难以置信的事称为梦,把未发生但向往发生的前景也叫做梦。梦,让人又爱又恨。因睡眠而产生的梦,醒了就结束了,不管美梦醒来的万般不舍还是噩梦醒后的万分庆幸。而醒过来之后谁说又不是跌入了一个除了死亡才能结束的生之大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