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一抹阳光慵懒的从朝南的窗户洒进来。午后的图书馆一如既往的安静,偶尔能够听到鞋子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如同跳动的音符一样规律。
我带着几张报纸来到图书馆找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刻意避开诸多摆放着书本和零食却没有人的桌子,与那些抱着书本四处寻坐却苦于无座的同学来说我的情况确实要好多了。揣着的报纸是我前夜里偶尔在书堆里找东西时发现的,四年来,我很少去触碰这些陈旧的记忆,而是仔细的找来一个大信封将他们全都装在里面,这些我整个年少的回忆。或欢笑或痛苦,皆美如花朵,如若珍宝。然而记忆这东西就跟所有美好的事物一样,不可频繁的提起,少之则珍贵。
旧时的文章记录了年时的俗尘往事,如今在细阅之下太多文字在字里行间透露着青涩,恍如隔世,记忆似乎久到没法再记起。那些青涩年华,是无知、是真挚,是青春留下的疼痛和悲伤,是青春给予的欢乐和幸福,而且之后的岁月里它们都将不复存在。
原来岁月也不过如此,该走的终究是要离开的,而那些说好的永远也终究敌不过时间散落天涯。在翻开报纸的刹那我一眼就看见了一个叫七色堇的作者那句话“思念是一种绝症,是一场温柔的凌迟,是我的悲伤亦是我的幸福,它们手牵着手,晃荡过我的青春......”如今我站在大学生活的尾巴尖,门口的天空蓝得像蓝色矢车菊一样,我似乎很久没有在这个城市看着如此清澈的天空了,清澈的像极了某个人的眼睛。七色堇的文章总是给人一种明亮的哀伤,像黑夜中划过天空的流星,即使只有刹那的美,却惊艳了整个夜晚。
四年前的盛夏,为了完成那一场死生契阔的奔赴,我们都告别了许多留下的东西。我多么希望时间可以定格在那些日子,反反复复的回放,幸运的金盏花开满山梁的那些日子,我想起长发女孩告诉我的那句话,即使是谎言,即使是妄想,我也愿意相信,愿意不顾一切的跟她走,做你的帮凶选择欺骗自己。即使到最后永远只是一个名词而不是一个动词我也在所不惜。
日近黄昏这座城市的夕阳在蓝天中显得虚幻,美丽无比。三月,三月柳丝随风斜。三月的柔荑花序散落在别离的悲伤之中。城市华灯初上,那些如若琥珀的灯光,泛着柔光,沉香色的温情,千年如斯。记得初见,在这座城市东北方向的街道,那是个飘着温柔的空花的十二月,白如柔荑的空花零散的散落在女孩肩上。笑靥如花,发梢飞扬,整个臂弯远远温暖过弥漫暖流的闺房。西北的冬季总是很漫长,长到我的文字不能触及的的地方,甚至超过了思念滋生的距离。多年来,我将此埋在心底深处,最最潮湿的地方,那里长满了潮湿的青苔,但我终于还是错了,纵然我多么坚定的认为能够化开她所有的心结,可我只是唯一一个踏雪而行的人,永远没有机会读懂她的心思,想想看,这是一件多么可悲的事情。
自此,也许再也没有那么一个能够惊艳整个季节的人出现了。2012年的夏天,阳光熨开了岁月的伤口,游离着匆匆行人的街角。我不曾想,时光白驹过隙,会有一个四年过得如此令人措手不及。如今,在大学末尾,我似乎在也做不到曾经想象的那种风轻云淡的告别,回头看看跟在身后的执念,忽然发觉如梦一场。
图书馆的门口有几棵树,在灯光通明的夜色里树枝纠结在一起,它已经很老了吧,有没有故事能够讲给我听。如果有,这故事一定悲伤且充满着岁月侵蚀的痕迹。在那个盛夏里,我很清楚的看到白鸽掠过女孩的发尖,匆忙的像极了一位远行的人。她美若罂粟,笑若罂粟,剧毒无比。放肆的年华在蚕食着多情人的眼泪和爱情。树,我那年老的朋友,如今你看到的骨瘦如柴的人就是他,悲伤而且孤傲。原来,当我用心去回忆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就记得是如此的清楚——那个年华里最初的身影,纤细,美若仙子。深埋在心底的长诗,如若轮回的魅影,在回忆之中荡漾好多好多年。可惜再美好的东西也经不住流年,我们最后皆会黯然出局,如同长流的江水一样不再回头。
刚刚经过一群人的时候听到了一个故事,一个没有结局的故事结局,听得我突然眼泪滴落,心底的结痂似乎很久很久没有这样被触动过了,疼痛布满全身,即使在黑夜里我还是惧怕别人窥视到我呲牙咧嘴的窘态。我开始为那个故事的主人公感到惋惜,像极了我曾经在雪地里迷路时遇见的一个人,她也是当时的迷路人,她带了一把伞,些许白色的雪花落在她黑色的长发上显得格外协调。我和她同挤在一把伞下。最后她把伞借给了我,如今,在过了许多年之后那把伞已经刻上了岁月的痕迹,而她的话却时常在耳边响起“以后迷路的时候这把伞会带你走到路口,因为它就是我。”我已经记不起她的脸了,但她清澈的眼睛却让我感觉她就在身边,时时刻刻形影不离,还有她的长发,那独有的香气一直在鼻间徘徊。可惜我再也没有遇见过她,那把苍老的伞经过多年的岁月流逝也已无法回到主人的手里。她就像在我生命里绽开的一朵雪莲,仅仅只开过一次,但芳香无比,成了我整个青春的憾事。
清晨,小雨,周末。校园里空无一人,一个难得的周末。这时候楼道里传来一首熟悉的《烟花易冷》,周董的声音依旧迷人:“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我突然有种这首歌是有人唱给我听的错觉。烟花易冷,人事易分。似乎自始至终,我都是一个人,无爱无恨,无情无悲无喜。大学四年,路遇诸多的人事,以至于我的记忆变得陈旧,只能记住该记住的东西,而该记住的东西往往太过沉重。我开始不相信有一天我的心会为某个人留一片栖息之地或者撒下结果,这不是命中注定,没有留恋何必再去等待,我总以为深爱是一场万劫不复的劫难,如今我终于不用为实现这个劫难而屡屡中伤自己,更不用等待时间会治好我所受的伤痛,即使我是如此的希望这是一场梦境,但你还是你,曾经鲜活的存在在我生命里的人,仅仅是当时的莞尔一笑就让人沦陷至今。我甚至会想,爱情、深爱这些词用在我身上极其不合适,像极了一种诅咒,每每开始动心的时候就会凋落,很多人写过爱情实现过爱情,也许他们是幸运的。
春雨还在继续,我却在春雨里感受到阵阵寒冷。校园里行人匆匆,人去楼空。似乎很久没有这样一个人单独走在校园里看人来人往了。记得年前,我在校园里能够看到一个阳光明媚,柔荑花序落得满地的午后,少女精致的项链垂在略有尖度下巴的脖子上,回头莞尔一笑,罂粟花般的笑容在花絮飘落的天空回荡。如今,罂粟花般的笑容转瞬成为经年苍白诗行里唯一的风景。繁华落幕,我终于不得不承认我们是这个校园里行走着的最苍老的一群人,而那些曾经想象中要做的事,要爱的人,如今早已不知去向。
花开半夏,未成诗,午后雨晴,出现了久违的阳光。我似乎在氤氲之中看见了老朋友,他还是一脸真诚且透着喜悦。记得在年前的冬天,我们结束了大学最后一节课的时候我跟他走在一起,颇多感慨,我答应要为往事,为大学写一篇文章作以纪念,然而却迟迟没有动笔,看来这个想法却是夭折在了那个冬季里,但我并不遗憾,有时候美好的东西不一定要全部写出来,有时候我们铭记在心要比写在纸上更加有纪念的意义。每年的这个时候我们都要去大四毕业的学长学姐的“跳蚤市场”去光顾一番,如今却要轮到我们自己。想想,时间过得真快,快到有好多事我还没有去做,有好多该去见的人我还没有来得及去见,如今却要跟她说再见,诸多不舍。也许将成为毕生憾事,我偶尔瞥见了报纸上卡布奇诺的一句话“流年似水,淡退了物是人非,是时间在荒芜...”是啊,时间荒芜我们这些最好的年华,而我们却在这最好的年华里一事无成,也许这其实才是更加可悲的事情吧,我们却对此无能为力。我们的理想,雄心壮志在现实面前如此的不堪一击。
也许我应该收拾收拾,迎接即将到来的盛夏和近在咫尺的大学毕业会更有意义一点吧。
二零一六年四月二十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