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之殇
引子
一股水流从铁锈了的水龙头里流出,汇集成一道白色的水柱,落进脏水里,冲起更多的气泡,而后轻轻破裂。
水池里浑浊的水上飘浮着阵阵黄色的泡沫,洗洁精的味道与盘中剩下的菜肴混合在一起。
素雪搓着抹布,拧上水龙头,刺耳的“吱”一声,水流猛地停止了。
几滴水珠聚集在水龙头的边沿,流动着,滴落下来,在刚换好正荡漾着波纹的清水中激起一朵小小的水花,微不足道。
她的额头上布满了汗珠,身穿油腻腻的围裙洗着碗。
洗碗池边堆积着高高的碟子,每个都用干布仔细地擦拭干净,闪着陶瓷的光泽。
挥汗如雨。
敞开的窗户吹进一阵寒风,令那本纸张泛黄的菜谱翻了几页。大厨皱皱眉,抬手将窗户关上。油腻的手将窗户边缘印上一道黄黄的印子。
随之而来的,无尽的闷热。
素雪在这家咖啡厅内打工快一年了,每位顾客推门而入时的风铃声、服务员微笑着为顾客点单时菜单翻开的声音,都是如此熟悉。
她苦笑一声,用手腕撩起遮挡住视线的发丝。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嘿!”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素雪吓了一跳,手一伸,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盘子。瓷盆摔碎发出清脆的破裂声,地上满是白色的碎片。
“干什么?”素雪猛地回过头,微长的黑发像是鞭子般抽在服务生的脸上,那个服务生被抽得两眼似乎要冒出火来:“区区一个打工的就这么嚣张,你还想不想工作了?”
素雪看到是与经理关系很好的服务生,无奈叹了口气,说:“那你帮我一起收拾下盘子。”
服务生轻蔑地说:“我才不会干打扫这种脏活。”说毕,看也不看地上的碎片,仿佛素雪打碎盘子与自己毫无关系般,转身走了。
咖啡厅的老板娘闻声赶来,看到一地狼藉,尖声骂道:“你是怎么干的活,洗碗还打碎碗碟!”尖锐的话语刺痛了素雪的耳。老板娘头也不回地走了。
素雪面无表情地拿来扫帚,清扫地面。捡拾瓷片时,尖锐的快口划破了指尖,一阵刺痛后,鲜血渗出,滴在瓷片上。
她感到一阵眩晕,这种陌生的感觉围绕着她,耳边是嗡嗡的轰鸣声,眼前模糊了,红和白交融在一起,带着一种不可言说的痛。
素雪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残存的意志支撑着她跑回家里。身后老板娘响亮的一声:“今天不发工资了!”引得客人纷纷侧目。
天空迅速暗了下来。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在天空尽头翻滚着。
白色光点从天而降,带着寒冷的气息在视线中拉长成一条条白色的线。
这些寒冷的粒子让素雪清醒了一些,周围的人咒骂着躲避雪花的声音也渐渐传入耳中。
但更多的,是无尽的悲凉。
街上嘈杂的声音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第一章
钟楼里响起低沉的钟声,懒洋洋的敲钟声不紧不慢地响了六下。
清晨的浓雾还未悉数散去,初升的朝阳被雾气衬托得如此柔和,并不强烈的光芒将镇上的房屋都铺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剪影。
这个静谧慵懒的小镇似乎沉睡着,一切都是亦梦亦醒的样子。
素雪穿上陈旧的羽绒服走出家门,宽松的衣服并不能抵挡多少寒风,寒气一个劲儿地往袖口里面灌。
天寒地冻。
地上一些坑坑洼洼的地方堆积着昨晚的雪,上面已被行人踩出一个个发黑的脚印。
亮了一夜的路灯依然亮着,昏暗的灯光在雾气中映出一团暖黄色,她哆嗦着拉紧袖口,苍白的脸颊被寒气冻得微微发红。
呵气成霜。
素雪慢慢地往青莲高中走去。
周边的梧桐树一直矗立在两旁,粗糙的树干上早早被人涂上了白色的石灰,却又被淘气嬉戏地孩童一块块剥下,露出浅咖啡色的树皮。
一棵从未见过的白杨树引起素雪的注意,这条路她走了两年,却没有看见如此梦幻的白杨树,纯白的树枝与叶子,仿佛雾气般,轻轻一碰便消散无踪。
她不知不觉走到树下,缓缓伸出手,想要抚摸一下如此神秘的树。
“早安,素雪!”身后传来骑自行车的声音,素雪转过头去,见是住在自己隔壁的充满朝气的男生白溪言,唇角微微上扬,扯出一个清浅的笑。
她再回头看去,哪里有白杨树的影子!可是曾经,它是那么真实、那么震撼的存在过。
溪言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嘿,素雪!你要不要饼干?”不算新的自行车在素雪身边“吱呀”一声停下,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小袋巧克力饼干,递给素雪。
素雪回过神来,接过小巧的袋子,感激一笑,打开包装,小口吃着。
巧克力的甜味充斥着口腔,她似乎是好久没吃上这么好吃的饼干了。
“我妈老是告诉我,男孩要多吃点才能长得高,但巧克力是女孩子吃的玩意儿,我才不吃呢。”溪言笑着说。
远远望见青莲高中的罗马钟楼,素雪三两下解决完巧克力饼干,走进自己的教室。
虽然离晨读还有半个小时,但是已经有很多学生正在安静地做自己的事。
月夏看见了素雪,微笑着打了声招呼:“嘿,素雪!昨天的习题有没有做完?对下答案吧。”
“好啊。”素雪回答着,坐到窗边自己的位子上。
偏过头,窗户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霜,清晨暖暖的阳光将它融化,只剩下一粒粒小小的水珠凝在上面,朦胧地透出窗外的梅树。
“想什么呢?”眨眼间,月夏已经来到素雪身边,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她的目光在寒冷中透出微微的温柔感来。
素雪回过神,从书包里掏出厚重的册子,递给月夏。
突然,素雪面前多了三人。
为首的女生染着棕黄色的头发,发丝间似乎夹杂着缕缕红色,眼睛里带着棕色的美瞳,她化着浓妆,黑色的眼影抹得很深。
素雪记得,这是唐维,被称为不良少女。
她平日一直欺凌同学,被处罚过好几次,但因父亲是学校的校董,校方的每次警告都显得十分小心翼翼。
“你叫素雪是吧,来,吃下这块抹茶蛋糕,姐就不为难你。”唐维一把抓起素雪的衣领,令她站了起来,随即松开,从衣袋里拿出一块被挤得不成样子的蛋糕,上面的绿色十分鲜艳。
月夏挡在素雪身前,做出一副狠厉的样子,说:“不要欺负素雪!”
“我记得你是高二的级花吧,要不来比试比试?”唐维挥挥拳头。
月夏退缩了几分。
素雪犹豫地望着这块不知加了什么的蛋糕,下定决心般,拿起面包。
时间仿佛凝固了。
身边是月夏眼眶红红的样子,眼前是唐维与两名跟班嚣张的神色。
“唐维,你浑身力气没处用吗,不找男生比试,偏偏欺负女生?”溪言的身影出现在教室门口。
唐维望向门口,露出感兴趣的神情,她一把掀起放了芥末的蛋糕,拍在素雪脸上:“想英雄救美是吧,姐陪你玩!”
她挥了挥手,带着跟班,与溪言走了。
走廊里的脚步声十分清晰,素雪抓下蛋糕,眼睛已被芥末辣地睁不开。
第二章
月夏搀扶着素雪来到卫生间。
素雪拧开水龙头,洗掉眼泪与脸上黏糊糊的芥末。
冰冷的水流洗去了污垢,素雪凝视着镜中自己狼狈的脸,苦笑一声,用手指抹掉水渍,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老师有气无力的讲课声与窗外冰雹击打在窗户上的响声几乎融为一体,白色的粉笔在墨绿的黑板上刷刷地写着,不时飘起一阵白色的尘埃。
冬日的阳光透过窗外婆娑的树影,在教室的地面上洒下一点一点光斑。
仿佛无数渺小孤寂的星辰,一团团聚集在一起。
素雪想着身后空荡的座椅,脑中浮现出溪言的脸庞,这张总是挂着微笑的脸,现在会是怎样的呢?
希望不要有事才好。
溪言在校园寂静的小树林内与唐维纠缠着,两人身上都有伤,两名跟班依照唐维的话不能帮忙,只能焦急地在旁边跺着脚。
“巡视老师来了!”溪言突然大叫一声,趁着唐维愣神的空当飞快地爬起来跑远了。
“那个谁!你给我站住!”唐维起身拍掉灰尘,咬牙切齿地喊。
溪言头也不回地跑了。
他来到厕所,有些模糊的镜子映照着他的容颜。
左脸颊上那道抓痕正缓缓地渗出血,溪言用水冲了冲,一阵阵的刺痛令他脸色苍白。
他轻声说了句:“唐维力气可真大。”他坐上洗手池,在厕所中一直等到下课。
下课的铃声在走廊尽头的白色喇叭内响起,他回到班级,依旧喧闹的同学并没有因为他的到来而安静。
素雪从书包中拿出一个仅有的创可贴,递给溪言:“对不起,你的伤是我害的。”
溪言接过,撕下反面贴着的纸,将创可贴仔细地贴在脸上疼痛的地方。
“没事。”他满不在乎地说。
月夏坐在溪言的后面,她望着两人说话的身影,手中正在写字的笔重重一顿,“啪”,一截笔芯飞出,她装作不小心的样子继续写字。
放学后。素雪背着书包走回家,用有些铁锈的钥匙打开大门,沙发上坐着的身影十分熟悉。
“哥哥,你回来啦!”素雪略带惊喜地说。
“嗯。”素雪的哥哥名叫易轻初,比素雪大一岁,是素雪唯一的亲人。
他的名字虽听起来十分悦耳,长相也十分出众,但他做过的坏事却不计其数。
素雪也没有办法,奈何易轻初是她表哥,与她一样是名孤儿,因中考成绩不理想,所以只能去偏远地区的职业学院就读。
“哥哥啊,最近有没有惹事?你一定要好好学习,才能找到好工作。”素雪像是易轻初妈妈般念叨着。
易轻初不耐烦地摆摆手,轻皱的眉毛表示他不想再听。
素雪在心里叹气,自己的表哥怎么如此不争气呢!
热腾腾的饭菜摆上餐桌,素雪解下围裙,与易轻初一起吃晚饭。
柔软莹白的米饭被易轻初送入口中,却味同嚼蜡。
最近惹的麻烦有点多,希望不要牵扯到妹妹才好。易轻初想着。
昏暗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浓密的睫毛遮挡住部分光线,在狭长的眸子中投下一片阴影。
第三章
翌日。素雪像往常一样早早起床,易轻初已经走了,房间内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仿佛昨日没有人来过。
素雪与溪言来到学校。
她缩在袖口中的手依然被冷风冻得通红,素雪跺着同样冰冷的脚,往手上呵气。
白色的暖雾喷出,但素雪的手并没有暖和多少。
走到校门口,周围人的眼神有些异样,窃窃私语的声音在她跨进校门时戛然而止,似乎被人按了静音键一样,寂静得可怕。
素雪本能地察觉到出事了。
她走到人群围着的公告栏旁,上面用加粗的黑字写道“苏素雪与陌生男子有不明关系”。
下面的内容“昨晚,有不明男子进入苏素雪家,并且直到早晨才走。我也是碰巧看见的,苏素雪在家一直是一个人住。大家不要被苏素雪楚楚可怜的表面欺骗了,她其实是个肮脏不堪的女生!我与她并没有仇,只是想向同学们澄清事实罢了。”
下面还附上了图片,正是易轻初进入素雪家的照片。
月夏站在公告栏旁,向不明真相的学生添油加醋地说着事情的经过。
素雪身旁的溪言也仿佛害怕了一般,往旁边退了几步。
素雪悲凉地望着溪言,自己的两个朋友,如今一个也不剩了吗?
溪言就是这样傻,傻到宁愿相信其他人的谎言,也不愿相信他坚持着每天送一份饼干,对自己来说如此重要的朋友。
月夏嘴角轻轻勾勒起笑容,看来,她的计划成功了。
“月夏,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为什么……”素雪心痛到说不出话,她从小的朋友啊,到最后还是背叛她了吗?
“谁是你的朋友,我看见你就恶心。”月夏轻蔑一笑,那漂亮的眸子中此刻充满了阴险气息。
是那般寒冷刺骨。
冰冷顺着素雪的四肢,缠绕着蜿蜒而上,明明是个晴朗的天气,她却觉得极度寒冷。
像是要喘不过气来。
周围又恢复了喧嚣,仿佛时间倒退到几分钟前。
只是,所有学生,看素雪的眼神都变了。
思想斗争到最后,素雪还是选择漠然地走远。
第四章
唐维又出现了。
这次她带了五六个人,见到素雪就把她连拖带拽地拉进女厕所,其中一名女生一把锁上门,“砰”的声音令素雪彻底绝望。
七名女生仿佛约定好一般,一上来就对素雪拳打脚踢,素雪无法反抗,只得忍受着这般痛苦的折磨。
素雪的衣服被撕破了,裤子也被拉扯下来。
唐维满意地拿出手机,“咔嚓”一声拍了照片。素雪的愤怒被点燃,她想起裤子口袋内的廉价钢笔,掏出来松了笔盖,猛地往唐维脸上戳去。
一股墨水喷出,唐维躲闪不及,捂着眼眸冲到洗手池旁,打开水龙头冲洗眼睛。
素雪趁此机会,飞快地站起来,穿好裤子,一把掏出唐维放在口袋里的手机,从厕所墙上的小窗口栏杆缝隙中用尽力气扔出去。
落地的声响,手机在水泥路上砸地粉碎。满地的玻璃渣,学生们惊讶地看着这部碎了的手机,但却没有人赶去厕所查看情况。
唐维擦干脸上的水,冷笑一声:“我们走,苏素雪,今日你反抗,明日我一定会叫你吃尽苦头,让你再也不敢违抗我们!至于手机么,反正我爸有的是钱。不过,苏素雪,你迟早要因此付出代价!”
几名女生匆匆离去。
素雪感觉后脑勺有些温热的液体渗出,手轻轻一抹,暗红色的液体立刻粘在了她的手上。
红色,满眼无尽的血红。
她就这样一动不动地躺着,像是昏暗中一个被遗弃的布偶。
她双眼一黑,晕了过去……
第五章
白色,白色,还是白色。
素雪睁着眼眸望着天花板,透明的吊瓶与输液管,白色的病床、墙壁,还有医生身上的白大褂。
液体滴下的声音如此清晰而富有节奏感,如同心跳般,永恒地运动着。
“她没事吧?”月夏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问着溪言。
素雪就这么睁着眼睛,但脑中一片空白,似乎她的生命中从来没有文字与色彩。
“这位病人应该是大脑短暂性休眠,所以才会这样。”医生推门而入,仔细地核对了素雪身体的数据,随后便走了。
大脑短暂性休眠?溪言在脑中搜索着这个名词,好像从未听说过。
“嘿!”月夏用手在素雪眼前挥了挥,但素雪毫无反应。
渐渐地,素雪感觉自己的身体能动了,她用沙哑的声音说:“怎么回事啊?”
“哇,素雪你终于恢复了!是我发现了在厕所中昏迷的你,随后把你送进医院的。那时你身下有好多血,特别吓人。”月夏略微夸张地说。
素雪觉得有些恶心。
胃因为月夏虚假的笑容而有些抽搐。
“我没事了,可以出院了吧。”素雪并不想拆穿月夏,她坐起身,医院的医药费不知有多贵,加上治疗费,可能要抵上自己的所有积蓄,还是尽快出院好。
“看你的样子,病应该也好了,那就走吧。还有,我知道你家里困难,所以帮你付了医药费。”
月夏起身扶着素雪,素雪扭动了一下,月夏却立刻抓紧了素雪的手臂,指甲都陷进素雪衣服的褶皱里:“你不舒服吗?放心,我拉着你呢。”素雪回头,恰巧望见月夏笑靥如花的脸庞。
无辜而美好的脸,深深刺痛了素雪的眼睛,她忍不住大喊一声:“你装什么呢你!”
声音仿佛波浪扩散开去,喉咙是一阵阵撕裂的疼痛。
素雪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喊那么大声,就像是一天来积蓄的情绪宣泄出来般,隐隐都可以听到回音。
一扇有些脏的窗子打开,一个中年女人探下身来说道:“干嘛呢?周围人都在休息呢。要喊去自己家里喊。”
她自以为时髦的卷发被阳光映照出一圈圈金色的波纹,素雪看着溪言疑惑关心的脸,把话咽了回去。
三人沉默着慢慢走入了青莲高中。
第六章
冰冻三尺。
刚刚的阳光不知不觉间被云层遮挡,不知何时又开始下起了雪,雪渐渐大了,银白纯洁的渺小粒子就这样轻盈地飘落人世。
素雪抬头仰望着万千白雪,忘记了寒冷。
一下午就这般浑浑噩噩地过了,放学的铃声响起,悦耳的声音宣布着一天课程的结束。
同学们把课桌上堆积如山的课本放入书包,陆续走出教室。
素雪整理好自己的东西,回头看了看空白的黑板。又要做黑板报了。
她碰了碰仍有些晕的额头,坚持搬来了椅子,用七彩的粉笔在黑板上绘出一朵朵绚丽的花,静静绽放。
空荡整齐的教室安静无声,只有粉笔与黑板摩擦的轻微声音。
教室的灯光照在素雪乌黑的发丝上,形成一个柔和的光圈。任谁也不想破坏这美好静谧的画面。
终于写完了最后一笔,时间也不知不觉过了半个小时,同学们大都已离开学校。
素雪背上书包,走出教学楼。
与此同时,学校门口的小卖部内。
“嘿,溪言!你也来买东西啊!”月夏眉眼弯弯地向溪言打了招呼。
“是啊。”溪言走到月夏所在的饼干柜前,挑选了一袋巧克力味的。
“哇,溪言你要送谁呀?”月夏八卦地问。
“素雪。我妈最近不做巧克力饼干了,我只能来小店里买。不知道口味相不相同。”溪言眼眸亮晶晶的,可能是想象到素雪小口吃着饼干的样子了。
他没有注意,月夏的笑容逐渐僵硬,她掏出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叮咚”一声,消息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响起。
短信内容是:“She must die.(她必须死。)”
第七章
易轻初就读的蓝川学院内。
“严晶,待会儿我搭你车回去吧,反正顺路。”沉闷的课堂上,易轻初回过头,轻声对他的好哥们严晶说。
“没问题。”严晶答应道。他脸上露出疯狂至极的笑,令人不寒而栗。
只是,易轻初已经转过身去了。如果他看见了此时严晶的笑容,或许就不会选择搭他的车了吧。
放学欢快的铃声响起,学生们从缓缓开启的校门里蜂拥而出。
夕阳猩红的光仿佛给房子镀上一层血红之色,易轻初坐进严晶刚买的车内,开玩笑说:“你刚学会开车可别出车祸啊。”没想到,这句话却成了可怕的预言。
一小时后的高速公路上。严晶嘴角噙着笑,猛地向左旋转方向盘,轿车的右侧与对面急速飞驰而来的小货车猛烈碰撞,擦出炫目的火花。
轮胎打滑,玻璃碎裂的声音,在高速公路上渲染出一片刺目的红。
安全气囊弹出,碰到了受重伤的易轻初,他身上伤痕累累,嘴角源源不断地流淌下鲜血,他气若游丝地问:“为什么……”
同样受了不少伤的严晶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道:“因为,你将我深爱着的人置之心牢内,永生不得离开。”
易轻初,终究是没能听到这些话。
一小时后。正在厨房烹制菜肴的素雪心情大好地想着:今天晚上哥哥又要回来了,那些谬论就让月夏传去吧。
“嘀嘀嘀——”母亲留下的老式翻盖手机响起,素雪惊讶地喃喃道:“母亲的手机,已经好几年没有响过了。”素雪一直给手机充电,不让屏幕暗掉,她希冀地认为,只要母亲的东西一切如旧,母亲的灵魂就能一直留在她身边。
她放下锅子,来到母亲房间,打开手机,白色屏幕上三个黑字让她的头眩晕起来,110?哥哥还是自己惹了什么事了吗?
她没有注意,锅子里的水被她不小心倒得太满。
素雪犹豫着接起,里面传来冰冷的声音:“你好,你的儿子易轻初出了车祸,抢救无效,已经死亡……”
手机从素雪手中滑落,摔在地上。
同时跌落在地的,还有素雪的眼泪。
这个世界上,自己唯一的亲人也走了吗?
世态炎凉。
既然这个世界只剩她一个人,那么还有什么意义呢。
她挣扎着走到客厅,漠然地坐在有些破旧的沙发上,突然,她闻到了一丝死亡的气息。煤气!
就在刚才,沸腾的水从锅内溢出,浇灭了煤气。但煤气的开关依然开着,而窗子,是封闭的。
素雪并没有起身,她轻轻躺到沙发上,就这样无牵无挂地死了,也挺好。
素雪渐渐感觉到了窒息的危险,她含笑闭上了眼睛。
再见了,残酷的世界。
尾声 归于平静
“死亡时间约在下午5点到6点左右。”法医冷漠的声音响起,一旁的警察把这个时间记在了本子上。
他们早已看惯了生死,目空一切。
素雪的尸体是被溪言发现的,但当他发现的时候,她早已死去多时。
月夏站在溪言的身旁,表情是沉痛悲伤的,心情却是除掉一个竞争者的喜悦。
幼时,月夏与素雪就常在一起玩耍,也一直就读于一个学校,随着时光的飞逝,素雪家境越来越差,双亲离世,但她的成绩却依然名列前茅。
初三一次关键性的保送机会,她与素雪同时选上了,但后因人数太多,需淘汰掉一人,老师看在素雪成绩好的份上,便犹豫着把月夏的名字划掉。
轻轻一划,划掉的不仅是月夏的名字,是她一生都难以再遇到的机会。
从那时起,月夏,就在心中记下了苏素雪的名字。
后来,月夏凭借发奋的努力考上了那所重点高中,她一定,要给素雪吃些苦头!
不知何时起,月夏喜欢上了同班的溪言,但他一直与素雪一起来上学。
有一次,月夏恰巧看到了他给她巧克力饼干,就在那时,月夏的心狠狠痛了一下,也是从那时起,她就暗自发誓,要让素雪生不如死。
之后,月夏就拜托唐维等人,让她们欺凌素雪。
窗外飘起鹅毛大雪,纯白的雪花纷飞着,仿佛在哀叹素雪的死。
灰色云层翻滚着的天空,今年的第一场大雪,就这样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雪越下越大。
似乎在清洗着这个晦暗的世界。